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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奴儿蛊,是断江境耍猴人用着两甲子元阳所凝成的奴蛊。

虽不知其有什么功效,可连仙家都眼馋的东西,那一定不是俗物。

爷爷李长福献祭寿数,请出了镇仙碑深处的仙家,来制住了猴奴儿蛊。

当初李镇以仙碑碑主的身份,将猴奴儿蛊尸占为己有,吞食下去。

初吞之时,这铁把式的道行便一股脑地破了境,来到登堂镇石官。

而在经历了十八弯里两次厮杀之后,这猴奴儿蛊的余韵,也便慢慢浮了上来。

李镇在铁把式上的道行,竟已成合香。

所谓合香,便为坛中起香,香亦庇人,人亦庇香。

香坛里的香一旦烧起,那驱邪避祟的能耐,也便远比单纯的香坛来的凶猛很多。

李长福看着李镇身后忽然凝出的金坛,坛上又缓缓涨起来的香柱,不由笑道:

“半年不到,走完了别的铁把式快甲子的路,虽说门道里不求急功近利,可这般天赋速度,放在中州,也是谁也赶不上的。

莫非李家,还要出一尊武仙老爷?”

李镇这时候也听不清李长福的声音,他只觉得浑身燥热,腹处有阳火升腾,连眼里看到的景色都是一片橙红。

合香倒非搬坛、镇石之流,并无香分三六九的说法。

门道里的定石之基,也便是搬坛一境了。

再往后,都是添头,香坛永远是本身。

李镇想张口说话,可喉咙里便像被什么堵住了。

“呃啊”两声,嘴里竟吐出来一条虫子,爬到李镇脸侧。

细看去,形似蜈蚣,却长着一张小小的人脸,身上裹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金色粉末,静静趴在李镇的侧脸之上。

李长福眉头一皱,苍老右手立刻开始掐算。

“猴奴儿蛊怎又会活之?还是那耍猴人的后手?”

适时,猫姐终于往前优雅地渡了几步,声音清冷道:

“大管事可知,白玉京中,落下个菩萨脑袋,脑袋里存着白玉京中的法,京中仙家,怕法流落俗世,便用泥塑封了血淋淋的菩萨脑袋。

此后,便谁都撬不开菩萨的嘴,问不出菩萨的法。”

李长福看向毛色黝黑的猫姐,语气变得深沉:

“小鼠得道,成就断江,抱着菩萨脑袋数甲子,却不如李家的一只猫儿懂的多?早前李家神算子说你是神物转世,看来并非虚言。”

猫姐并没有回答李长福的问题,反倒是看着李镇脸上趴着的那只人脸蜈蚣:

“李世子本食了蛊尸,却无意将蛊尸养成了仙蛊,但仙蛊唯有仙家可驾驭,李世子这次破境,本会爆体而亡。

可便是因为这菩萨……暗中点化了仙蛊。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大管事应当也看出来了端倪。”

李长福看向猫姐,昏黄的眼珠子里没有别的情绪。

“菩萨如何,我也管不上……但这菩萨,定是看上镇娃子的命数了。

猴奴儿蛊是耍猴人门道里顶好的绝技,更何况一位断江仙炼出来的奴蛊,元阳凝练致使这猴奴儿蛊本身资质就不错,那侯擎,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可菩萨又封存仙蛊的能耐,当真是怕镇娃子爆体而亡?

只怕……是有些私心了。”

在李镇背后身后挂着的泥塑菩萨脑袋,上面沾着几滴殷红的血,什么动静也没有发出。

猫姐沉默良久,才道:

“大管事多虑了,总之对于李世子而言,也不算坏事。

入了铁把式门道不足一年,已成了登堂合香官,假以时日,便是断江也唾手可得。”

李长福低低笑了几声,转身倒在炕上,却是打起了鼾声。

人越老,觉越少,李长福倒是个例外,整日除了吃太岁,便是睡觉了。

猫姐见李长福并不把这仙蛊放在心上,也松了口气,盘绕在李镇身边,等他从破境的迷惘中苏醒。

……

喉咙间的东西终于出去了,李镇大口喘气,两眼睁开,却是雾蒙蒙的光线。

一股子腥臭钻入鼻腔之间,让李镇皱起眉头。

喉间的不适让他大口吞咽了几下口水,这才听着有流水声响起。

李镇猛地一怔,环顾向四周——

爷爷不见了身影,猫姐也不在。

他正站在一块水泥地上,头顶是呼啸的车声和庞大厚重的桥墩。

流水声,便是从身旁传来。

很多塑封垃圾,绿色的尼龙袋,倾倒在这桥洞子里。

李镇头皮微麻,看向自己面前,一根带血的钢筋,摆放在地上。

刚刚咳出来,就是这玩意?

幻阵不是只有诡物布置得而出,为什么自己正是破境的时候,却忽然来到了前世的场景。

只是这一切也未免太真实了。

腥臭味让李镇的头脑一阵眩晕,他摸着粗糙的洞壁,一点点挪向桥墩旁。

浑身力道也消止了许多,强烈的虚弱感一遍遍刺激着李镇的神经。

“真他娘邪门……”

本以为上次在哀牢山里,被那么多诡祟给摆了一道便不会再无缘无故遇上幻阵,可如今破个境,又给自己干哪来了……

这次的剧本竟然和前几次都不一样,竟然是在一个桥洞子下面吃钢筋……

李镇爬上了桥,车流如洪水,往来呼啸。

电机的静谧和燃油机的呼啸交织,李镇又掐了掐自己的胳膊。

太真实了。

“咕~”

肚子发出一道长鸣,饥饿感也接踵而至。

饿,饿得就像肠子都被掏空了似的。

四下望去,过了桥有一个午茶餐厅,李镇也管不上那么多,每次幻阵持续的时间有长有短,但总会有破绽。

随意在马路中穿行,也不顾来往司机的咒骂。

毕竟只是幻阵而已,李镇也不相信自己会被撞死。

这一路走到了午茶餐厅,连根毛都没掉,这里还是车流极大的立交桥,第一个不合理的地方出现了。

李镇无奈笑笑,推门走进餐厅。

散着暖光的餐牌挂在收银台之后,李镇看也没看,跟前台吩咐道:

“来二斤银太岁,一斤烧刀子,有阳春面最好。”

前台是个戴着围兜的妹子,闻着李镇身上的臭味,捏着鼻子,眼神有些惊恐。

这是哪里来的疯子啊……

秉持着幸福者退让原则,戴围兜的妹子只好硬着头皮笑道:

“先……先生,小店没有你说的那些食材,我……我去问下经理。”

李镇低低一笑,看来这个幻阵的逻辑还是挺缜密的。

“嗯,连银太岁都没有,你们最好别开店了。”

李镇随意挑了张桌子,坐在桌旁,此时正值正午刚过,店里只有他一位客人。

后厨。

一个长相有些憨态的胖子,正在核对着账单,看到自家收银小妹急匆匆地跑进后厨,

“老板,老板,店里进了一个疯子!我有点害怕,要不要报警啊?”

“疯子?”

胖子放下手里的账单,“这年头哪有疯子,你该不会是说的要饭的吧,给随便捞点东西吃了,咱也算积个善缘。”

“我……我不敢,他说他要吃什么银,银太岁,还要喝烧刀子,还要一碗阳春面!”

胖子一听,眼睛微微一缩。

“还真他娘是个疯子啊……不过,疯得也没有那么彻底。”

胖子走出后厨,挂起一个职业性的微笑,他这种午茶餐厅,多是预制的菜品甜点,从冰箱里端着一盘慕斯小蛋糕,外添一壶热枣茶,走进李镇跟前。

“兄弟可是遇上什么难处了?不过你不要进店吓唬小妹嘛,她还是个大学生,来,先垫吧点,我让厨师给你做几道硬菜。”

李镇抬头,看向胖子。

虽然知道这是幻阵,但还是觉得那盘慕斯蛋糕……很甜。

接过了盘子,李镇一口就吞完了。

甚至不顾茶壶的滚烫,抱起来拧开盖子便一口灌了。

胖子不由得看呆了。

这你妹的是刚用开水泡的茶啊……

“兄弟,你怎么……不说话?要真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尽管跟我开口,想吃什么随便提,钱的话就得另说了,我这店面刚盘下来,入不敷出,每个月租金都交不上……”

“吃。”

李镇打断了胖子的话,“我不会为难你,给我上两斤银太岁,吃饱了,我就走。”

胖子脸色微微凝固,却笑道:

“好好,不光是银太岁,血太岁金太岁我都给你弄来!你难道就是铁把式门道的高人?那你快教我几手绝技,就,就那个,点命灯!那玩意厉害……”

“?”

李镇看向胖子,眼神忽地一变。

这幻阵,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