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生气蒸发掉脸上的泪痕。
李镇高高兴兴地,搀扶着爷爷进了院子。
猫姐小心翼翼地跟在二人身后,像一只家猫。
她不懂为什么李长福突然老成了这般模样。
按道理,断江仙之寿数,活上数甲子都不是问题,李长福自成李家管事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三甲子出头吧?
竟会老成这般模样……
猫姐的竖瞳里微有些好奇,但出于对李长福的尊敬,还是没发出任何的响动,没问任何问题。
“爷爷,我给你引荐一妖,这个是……额,猫姐。”
李镇回过头,努了努身后端正坐着的黑猫。
李长福笑了笑,看向猫姐:
“我认得你。”
猫姐难得地不猖狂,猫首微微低了低:
“大管事,寿数长青。”
李镇早晓得爷爷和猫姐认识,但听着猫姐的称呼,才恍然大悟。
李长福笑着转过头,看向李镇,昏黄如大漠的眼神中,透出欣慰:
“早前在李家骗吃骗喝,跟你一块降世……李龛本想将她丢出李家,可见其竟会学李家的法,偷听李家的道,便留其在家中。
后来,李家遭难,便偷偷跟在咱们屁股后面,溜出了中州。说起来,在你没有失忆之前,这猫儿常跟你厮混。
小时候你道行不高,脾气却不小,老想着跟哀牢山里那些东西打架,猫儿没少护着你。
但她又常带着你冒险,还老在寨子里养跳僵……”
李镇瞥了眼猫姐,发现她并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可心里却不由得笑道。
怪不得猫姐老缠着自己要银太岁,原来是小时候没少在李家偷吃,知道李家的底蕴啊……
不过猫姐这天赋也太恐怖了些?
同自己一块降世,便是跟自己一般大,她这么小,就成了定府妖物?甚至还能在黄风大圣跟前偷吃道果。
李长福似乎也看出了李镇的疑惑,便笑道:
“李家神算子后来起过一褂,说这是神猫转生……估摸着,猫儿应有前世的积淀吧。”
对嘛……
这才正常嘛……
扭头再看向猫姐,还在那儿顺着自己的毛发,全然不听爷爷在讲些什么。
倒是李长福,有意跟李镇多说说话:
“娃子,怎么又突然回来了?不出十日就是七月半了,该是准备下窟时候,郡里不忙么?”
李镇摇摇头:
“上次在白骨洞子里,与一王爷结识,他任我为军中都尉,此次交付给我一差事……
差事已成,可猫姐惹了祸,便想着带她回来在爷爷跟前避避风头。”
李长福缓缓点头,
“让我猜猜,北地向,有黄沙肆虐,黄鼠成灾,莫非猫儿惹得祸头,便是跟黄风大圣有关?”
李镇赞道:“爷爷料事如神。”
李长福抿了抿嘴,又道:
“说是大圣,不过一偷油鼠而已,捡拾了白玉京里掉下来的菩萨脑袋,这才成了断江仙,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听着爷爷亲口说出这话,李镇终于放宽了心。
猫姐也他娘的料事如神……
“不过,爷爷我如今寿数将枯,恐怕也庇护不了你们太多时日,待你成了定府,也好有退路,再不济,赏识你的那位王爷,也算靠山嘛……”
李长福淡笑说着,神色轻松。
李镇却心中一突,虽然看到了爷爷目前的模样,猜到了什么,可当爷爷亲口说出他寿数不多的时候,这心中便不是滋味。
“若不是因为那耍猴人,爷爷便不会祭寿给仙家……”
李镇咬着牙,恨自己,也恨那耍猴人。
李长福倒看得开,坦然一笑:
“三甲子,看过李家兴亡起伏,那便够了。只是抱憾的是,来不及再见李家光复,也不及见孙儿成婚……”
李镇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手指有些发抖,可当攥住手指,遏制发抖的时候,却发觉是整条手臂在抖。
可要遏制手臂抖动,却发觉整个身子都在抖,心也在抖。
“你说的王爷,这南域几州里,最大的,莫过于镇南王了。这倒是位雄杰,不过野心博大,也难容得下其他的草头王。
南域虽穷,可叛乱不多,便是因为这镇南王从中作梗。
北地虽富庶,可四处起义,乱象频生,北有蛮虏侵扰,西有巫法构陷,参湘之地,更有蛊毒二心。
天下看似定之,实则不定,在龙气四散,民心四散之际,便也是你平步青云之时。
镇娃子,你可得加把劲儿了。光是一个苍天盟,可还差得远,中州如今所剩七门里,光是断江,便不下十四尊,各家更有食祟坐镇。
光复李家,岂有谈何容易……爷爷不逼你,毕竟你且有自己要过之生平。
只是,在你累之前,可否答应爷爷,切莫不要放弃。”
李镇深吸口气,缓缓吐出绵长气息。
内里丹田竟产生了变化。
镇仙碑中,那块被吃掉的猴奴儿蛊,如今正一点点地消化。
“铁”香又涨,站在屋子里的李镇,忽地察觉身中之变,不由自主地亮起了无垢金坛。
一柱香,缓缓在坛中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