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缝合之体自然在心头泛起了嘀咕:
‘大师兄,我觉得李兄弟不老实!’
‘二师兄,我觉得你说得对!’
‘你们稍安勿躁,师父是参州颇有威望的仙长,自有他的安排,我们负责听从就好。更何况,李兄弟只是凝聚的一张普通的铜坛,能够坐上堂主之位,岂不是与他的努力分不开?
如此人物,我们四人,自当学习才是。’
‘师兄……我,我觉得李小师……李兄弟本事好高哩,你看太岁帮的帮主,他都站在李兄弟身后。师父说,出门在外,达者为先,李兄弟辈分不高,本事不过登堂,却能站在帮主身前……一定是道行强横,之前的铜坛都是在迷了我们的言!’
娇弱的女声在心中响起,却被三人齐齐反驳:
“小师妹,你固然说得头头是道,但这也太巧合了,当时在死溪林我们看得真切,李兄弟不过就是凝的铜坛而已。杀死伥沛的,也是那位病殃殃的定府高人……”
“对啊,小师妹莫要以长相论英雄,你不要觉得李兄弟长得好看,就以为他很厉害吧?”
“两位师兄说得不错,况且我也觉得,这李兄弟,是有背景的,不然师父也不会千里传信,让我们帮衬着一个才认识不过一天之人。”
小师妹的声音被盖了下去,故而也不再说些什么了。
他总觉得这位李兄弟是个大忽悠,搞不好如今在帮子里病殃殃躺着的青年,根本就不是什么定府高人……
李兄弟才是!
四人正在心里琢磨着,所缝合之体却未表现出任何的表情和动作。
李镇刚想问他们缝皮之术的细枝末节,却听着“砰”的一声炸响!
耳膜瞬间撕裂,脑海里一阵嗡鸣。
突如其来的动静,凭借着李镇的铁把式本能,却都丝毫反应不过来。
一只人高的诡影,竟是从地上那些吃了太岁而毒亡的尸体中爬出来。
李镇耳朵里渗出血液,滑下脸颊,便在众人惊恐之中,被那道诡影拖向一边。
“嘿嘿嘿嘿嘿嘿嘿……”
尖锐的长啸声,像是宫廷里的阉人发笑,李镇的脖颈被一只钢钳似的利爪卡住,眼前一阵发黑,目眩同时,甚至连脑子里的石碑都看不见了。
帮主傩面下的双眼狠狠一瞪,整个人如脱弦之箭一般窜出:
“好你个孽畜,竟在我眼下行凶!”
哗啦啦!
洞里阴风叠荡,之前那些妇孺凄厉的哀嚎声,又在黑暗中响起。
帮主身后展出金坛,纹路幽深,坛外盖着一座虚幻的府邸,府邸之上,自开天顶,有源源不断的生气涌出。
看着帮主都动了怒气,太岁帮诸人也不由心中一抽。
“坏了,那是什么玩意?给李兄弟叼走了!”
花二娘一甩褂子,敕紧手里长刀,便要奔袭而去,却被邢叶一把拦下:
“二娘,别犯浑,这东西不一般,连帮主都要展出香坛香府去对付,你上去不是添乱就是送死,好生待着!”
崔盛也劝道:
“是啊,二娘,早知晓你和李兄弟关系好,可现在不是咱们能掺和的,这洞子里一股子阴寒气,连我都受不了……谁知道——”
“噗嗤!”
喉管被咬断的声音,“咔嚓”作响。
鲜血喷溅而出,溅满了邢叶和花二娘的脸。
二人呆愣原地,这才看清。
一只浑身无毛,形似人体的诡物,就这般趴在崔盛背后,像一只膏药猴一般,脑袋伸长,锋利的鲨齿咬断了崔盛的喉管。
花二娘瞳孔剧烈颤抖,但好在没有被完全粉碎意识,手里的大刀骤然挥去。
可那诡物来得快去得更快,身子如影一般,低低一笑,就往着一旁奔去。
刹那间,又咬死一个太岁帮的伙计!
“崔盛!!!!!”
歇斯底里的声音从这位粗犷又细腻的汉子嘴里喊出。
花二娘眼泪鼻涕齐齐砸下,扑上前去,双手按压住崔盛脖口的咬面。
可喉管撕裂,动脉喷血,命灯已枯,神仙难救。
这位崔家楼的少主子,请着兄弟们大保健的的崔盛,就这般连话也说不出,眼睛向上一瞪,在花二娘的怀里咽了气。
“千杀的!!”
花二娘如发疯一般,起了身便去追那只牙尖嘴利的诡物。
邢叶深吸口气,不忍去看崔盛的尸体。
他展出金银参半的香坛,脸上没有一丝惧意。
“太岁帮兄弟们,莫怕,死战之!!”
哗啦!
洞子里惨叫连天。
帮主被数只无毛诡祟缠住,无法脱身。
李镇已被拖走,生死不明。
“师兄,坏了!咱们没看住李兄弟,要遭师父骂了!”
“这些东西,跟猴儿一样,隐于黑暗,逮不住杀不完!师兄,快想想办法!”
“要不分皮吧,一人一边去找李兄弟……”
“万万不可,我们一旦分皮,不过四个虾兵蟹将,冷静,让师兄想想办法!”
又有一只无毛诡猴跳出,攀在缝合体的身上。
“师兄,小心肩膀!”
四人缝皮缝成的假定府,在实战经验上略有不足。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道行在,也就能震住这些诡物。
太岁帮尚且如此,其他三门四帮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诡物自着地上尸体、白骨里长出,嗜血嗜杀,难以对付,任何一头,都有登堂的本事。
邢叶见着李镇已被拖得不见了影,心下一沉。
他看见帮主和吴小葵奋力在向李镇被拖走的方向杀去,可奈何这些诡猴儿太多,杀都杀不完。
眼下,他只想到一计。
“二娘,离我远些!”
听着邢叶这么一吼,花二娘微微愣住:
“邢大哥,你要做什么?”
“你别管。”
邢叶长长出了口气,一手逼退一只诡猴儿,纵身抓住崔盛已经冰凉的尸体,一把抛给了花二娘:
“崔家楼于我太岁帮还算有些交情,崔盛的尸体好生带回去,埋了。”
“二娘,如果李镇活着回来,那就告诉他。”
“我邢叶心眼多,但对兄弟,掏心掏肺。”
哗啦!
邢叶身后,香坛骤然发亮。
甚至亮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整座洞子都被照亮!
“大师兄,这太岁帮的那人在做甚?”
“开坛!”
“此是何意?”
“早你多听师父的早课,你偏生不听,所谓开坛,便是以人之生气,献祭香坛,香坛烧生气,便对诡物的吸引力越大,门道里虽有此法,但用的人不多,毕竟谁也不愿意去当黑夜里的一盏灯。”
“难道他要……”
邢叶大笑罢,金银参半的香坛亮至了顶点。
四足三耳的坛中,骤然迸发出了如水蒸气一般的浓郁生气。
那些大肆杀戮的诡猴儿,便都跟夜里见了灯的扑棱蛾子一般,尖啸着扑来!
邢叶眼看计谋已成,便大喝道:
“帮主,吴堂主,速去搭救李兄弟!!”
欻拉——
似黑云压顶,哪怕是烧了生气的亮坛,也都被密密麻麻的诡儿猴盖住。
邢叶,就这般被淹没。
吴小葵身前的诡儿猴大批被引走,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道声谢后,便纵身往李镇被拖行出来的小沟壑而奔去。
长夜,不明。
白骨,丛生。
一摊篝火后,青袍着身之人,只觉得畅快:
“呵呵……谁说我耍猴人只会耍猴?人,我也照样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