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闭合的闷响在耳后炸开，杨凡的鞋跟碾过甬道青石板上的积尘，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罗雪的魂体在他臂弯里轻得像片云，却又亮得晃眼——那幽蓝的光穿透他的衣袖，在青石墙上投下两团交叠的影子，像极了前世他们在秘境里躲雨时，篝火映在洞壁上的模样。
\"杨郎，放我下来。\"罗雪的声音带着魂体特有的清冽，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锁骨。
杨凡这才惊觉自己抱得太紧，指节都泛了白。
他松开手臂的瞬间，罗雪的魂体便飘离半尺，发梢扫过他手背时，虚灵珠突然发烫——那是他们重生时绑定的本命法器，此刻正随着罗雪的动作泛起青金色涟漪。
甬道尽头的石壁在涟漪中突然震颤。
秦霄握紧腰间短刃的手顿住：\"有动静。\"话音未落，石壁上一道裂纹如蛛网般绽开，半块青铜残片\"当啷\"坠地，表面的符文在夜明珠的光下流转，像活过来的游鱼。
罗雪的魂体不受控制地飘过去。
她的指尖刚触到残片，幽蓝光芒便如沸水般翻涌。
杨凡瞳孔骤缩——他看见罗雪的眉心浮现出一道淡金色印记，那是前世她渡九劫雷时，天道降下的惩戒纹，\"阿雪！\"他扑过去要拉她，却在触到她手腕的瞬间被弹开。
\"我曾见过道天......\"罗雪的声音变得空洞，像来自极远的地方。
她的眼睫剧烈颤抖，幽蓝瞳孔里翻涌着无数重叠的画面：雪地里跪坐的灰衣修士，雷劫中破碎的道袍，轮回井边染血的手掌。\"那时他还不是神，而是一个修士。\"
杨凡的呼吸卡在喉咙里。
他想起前世每次罗雪消散前，天空中那道黑影的轮廓——此刻与罗雪记忆里的灰衣修士，竟有七分相似。
秦霄凑过来，短刃在掌心转了个圈：\"这残片有古怪，莫不是......\"
\"轮回残卷。\"罗雪突然低头，指尖抚过残片上的纹路。
她的魂体不再透明，竟有了几分实质的轮廓，\"前世我在轮回井边见过，这是记载天道本源的古卷。\"
甬道深处突然传来剑鸣。
那声音像冰锥刺破水面，清冽中带着几分沧桑。
杨凡旋身挡在罗雪身前，灭道剑嗡鸣出鞘——剑尖却在触及来者的刹那顿住。
来者着月白道袍，腰间悬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发须皆白却目若寒星，正是风无痕。
\"你们已经触及了不该知道的真相。\"风无痕的目光扫过残片，落在杨凡脸上时多了几分沉重，\"道天曾经是我这一代最强的修士。\"他抬手按在古剑剑柄上，\"但他为了突破极限，将自己献祭给了天道。\"
\"所以他成了天道的傀儡？\"秦霄插话，短刃的寒光在掌心明灭。
风无痕摇头：\"不，他成了天道的一部分。
每一代献祭者的魂魄都被封在天道里，像灯油般燃烧，维持这方天地的运转。\"
\"轰！\"
整座遗迹突然剧烈震颤。
石壁上的夜明珠纷纷炸裂，黑暗中翻涌的黑雾如毒蛇般钻进来，裹着腥甜的血腥气——是玄冥。
\"小辈们躲得倒快。\"玄冥的笑声混着黑雾的嘶鸣，他的身影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左手掐着道诀，右手凝聚出一杆漆黑骨矛，\"但再深的地洞，也挡不住我这杆'弑神矛'。\"
骨矛破空而来时，杨凡闻到了腐尸的气味。
他横剑一档，灭道剑的轮回纹亮起刺目金光，却只让骨矛偏了三寸——矛尖擦着他左肩划过，在道袍上撕开道血口。
罗雪的魂体突然裹住他的伤口，幽蓝光芒中，血珠竟逆着坠回体内。
\"阿雪！\"杨凡急得攥紧她的手腕，却触到一片虚无。
罗雪冲他摇头，指尖按在他心口：\"用轮回之力。\"
\"你疯了？\"秦霄吼道，短刃劈散缠过来的黑雾，\"那力量连化神期都未必承受得住！\"
\"没得选。\"杨凡盯着逼近的玄冥，灭道剑在掌心发烫。
他想起前世罗雪消散时，自己也是这样无能为力；想起反道盟覆灭时，苏灵儿最后那句\"快走\"；想起重生后村庄里，罗雪举着野莓说\"比去年更红\"时，眼睛里的光。
他低头吻了吻罗雪的额角，轻声道：\"等我。\"
轮回纹在剑身上流转成银河。
青铜残片突然飞起，与灭道剑共鸣出刺目白光。
玄冥的瞳孔骤缩：\"你敢！\"他想退，却发现四周的空间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时间开始倒流，黑雾中的骨矛缩回他掌心，石壁上的裂痕重新愈合，连杨凡肩口的血痕都在消失。
\"这力量......连我都无法承受！\"玄冥的声音带着惊恐的破音，他的身影开始模糊，像被投入湍急的河流，\"你会被轮回碾碎的！\"
\"总有人要碾碎轮回。\"杨凡咬着牙，额头渗出血珠。
他能感觉到魂魄在撕裂，却更清楚——这是唯一能阻止玄冥、拯救罗雪的办法。
白光骤敛。
玄冥的身影彻底消失，只余下一声不甘的怒嚎在甬道里回荡。
罗雪的魂体\"噗\"地坠进杨凡怀里。
他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灭道剑\"当啷\"坠地，剑身上的轮回纹暗淡了三分。
秦霄踉跄着扶住石壁，短刃\"哐\"地掉在地上：\"那老东西......被轮回带走了？\"
\"暂时。\"风无痕走到残片前，弯腰拾起。
残片在他掌心发出嗡鸣，最后一段符文缓缓浮现：\"天道非自然而成，而是由历代最强者自愿献祭所铸。\"
杨凡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想起风无痕方才的话，想起道天在不同时空里的身影——原来那不是分身，而是无数献祭者的叠加。\"也就是说......道天不过是无数牺牲者的集合？\"
风无痕点头：\"而你，正要成为下一个。\"
\"除非我亲手终结这一切。\"杨凡弯腰拾起灭道剑，剑身上的轮回纹重新亮起微光。
他望着罗雪，她的魂体此刻安静得像朵云，却在他看过来时，睫毛轻轻颤了颤。
风无痕将残片递给他：\"要终结天道，需要找到所有轮回残卷。
北冥域有座藏剑阁，里面......\"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目光投向甬道深处，\"有人来了。\"
杨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黑暗中，一道白影如鹤般掠来——是白羽仙子。
她的玉扇半掩，眉峰微挑：\"玄冥那老匹夫呢？\"
\"被轮回带走了。\"杨凡握紧残片，掌心被棱角硌得生疼，\"但还会回来。\"
白羽仙子的玉扇\"唰\"地展开，寒气在空气中凝成冰晶：\"那便再送他一次。\"她的目光扫过杨凡怀里的罗雪，又落在残片上，\"北冥域的藏剑阁，确实有你需要的东西。\"
杨凡低头看了看罗雪。
她的魂体在他怀里轻轻动了动，嘴角勾起个极浅的笑——像重生后在村庄里，她举着野莓说\"比去年更红\"时那样。
\"去北冥域。\"他将残片收进怀中，灭道剑的轮回纹在黑暗中流转如银河，\"这次，我要带所有人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