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的青灯被气流带得晃了晃,灯芯爆出几点火星。
湛风的灵焰真火裹着赤金流光窜向为首黑衣人面门时,那人瞳孔骤缩,金属短刃横在面前——幽蓝荧光与灵焰相撞的刹那,竟发出类似齿轮摩擦的刺耳声响。
\"机械灵纹?\"湛风后槽牙一咬,终于抓住了这几人动作里的违和感。
他们出刀的角度精准得像被程序框死,连避火时侧头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和遗迹里的守护者...是同一套控制逻辑。\"
他指尖灵焰骤然暴涨三寸,在黑衣人短刃上烧出个焦黑缺口。
趁对方攻势稍滞,湛风足尖点地跃上石梁,居高临下扫过三人站位——左首者正摸向腰间的棱形装置,右首者则悄然往门口移动。
\"想报信?\"他低笑一声,储物袋里的短刀嗡鸣出鞘。
这柄跟随他十年的青锋刀突然泛起温热,刀身上浮起细密的咒文——那是郝悦去年用玄铁重铸时偷偷刻下的\"破邪纹\"。
左首黑衣人刚触到棱形装置,就见眼前寒光一闪。
湛风的刀势如游龙,先挑飞右首者的短刃,再反腕削向左首者手腕。
金属碰撞声里,那只手竟传来类似木块断裂的闷响——黑衣人袖口被划开,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泛着冷光的青铜齿轮。
\"傀儡?!\"湛风瞳孔微震。
他灵力如网铺展开,这才惊觉三人身上半点活人的灵息都无,所谓筑基期灵压不过是外置法器模拟的假象。
难怪他们刚才接招时毫无痛觉,被灵焰灼穿衣袖也不闪避。
为首黑衣人见机关败露,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声。
另外两人像被按了开关,同时举起短刃刺向湛风心口。
湛风旋身避开左刺,青锋刀反手挑飞右刃,转身时手肘猛击中间那人咽喉——预想中的软骨碎裂声没有传来,只听见\"咔嗒\"一声,对方脖颈竟整个扭转一百八十度,空洞的眼窝里露出两盏幽蓝小灯。
\"够了。\"湛风周身腾起烈焰屏障,灵压如狂风般掀翻三人。
三个傀儡重重撞在石壁上,金属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快步上前,一脚踩住为首者后颈的齿轮,俯身扯下对方面巾——底下哪有什么人脸,分明是张雕刻着符咒的青铜面具。
\"找你们主子问个清楚。\"他蹲下身翻找,在傀儡腰侧暗格里摸出枚菱形徽章。
青铜表面刻着团黑雾包裹的骷髅,骨节间缠绕着细小的机械纹路,和符纸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更夫的梆子声已经敲过五更,密室里却半点天光都无。
湛风捏着徽章冲进李大侠的药庐时,对方正坐在竹凳上熬药,药罐里飘出的艾草味混着晨雾涌进来。
\"幽冥阁?\"李大侠接过徽章的手顿了顿,指腹摩挲着骷髅眼窝处的凹痕,\"三年前他们试图强占落霞峰灵脉,被联盟赶出去过。
但...这徽章的纹路不对。\"他从药柜里抽出本泛黄的典籍,翻到某页推过来——上面画着的幽冥阁标志,黑雾里是柄骨剑,而非骷髅。
\"有人仿造了他们的标识。\"李大侠抬头时,目光像淬了药的银针,\"最近灵晶库丢了三箱玄冰晶,主管急得要上吊。
你之前说符纸和遗迹残片同源...湛风,这水比咱们想的深。\"
湛风把徽章收进储物袋,指节抵着桌沿敲了两下:\"我去灵晶库查记录,郝悦在查门禁阵眼。\"他顿了顿,想起昨夜郝悦跑出门时撞响的青玉袋,声音软了些,\"若有动静,你往云来山传讯。\"
李大侠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我这药庐的信鸽,比筑基期修士飞得还快。\"
晨光爬上青瓦时,郝悦正蹲在集市茶棚里。
她面前摆着碗冷掉的豆浆,手里攥着本皱巴巴的门禁修补记录——昨夜在阵眼处,她发现修补符阵的材料里混了半块和湛风残片相似的金属。
\"这位姑娘。\"
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郝悦睫毛颤了颤,没回头——她闻得到对方身上的腥气,是长期用毒修士才有的腐味。
\"劝你别再翻旧账。\"那修士绕到她对面坐下,袖口滑出半截蛇形法器,蛇信子吐着红信扫过桌面,\"灵晶库的事,不是你该管的。\"
郝悦垂眸搅着豆浆,瓷勺碰在碗沿发出轻响。
她能感觉到对方释放的煞气正顺着桌沿爬过来,像冰凉的蛇信子舔过手背——这是故意震慑,和三年前她在巷子里被小混混围堵时的手段如出一辙。
\"否则怎样?\"她抬眼时,眼底漫上一层清霜。
豆浆碗突然\"咔\"地裂开条缝,是她捏得太用力。
那修士的蛇形法器猛地缩了缩,显然没料到这个看起来软乎乎的姑娘,身上竟有不输筑基期的灵压。
\"否则...\"那修士的笑僵在脸上,蛇信子蔫蔫地垂下来,\"你会后悔的。\"
郝悦把碎碗推到他面前,指尖轻轻划过裂开的纹路——像极了阵眼里被动手脚的符线。
她站起身时,青玉袋撞在桌角发出脆响,和昨夜撞在门框上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这人啊,最不会后悔。\"她的声音甜得像巷口卖的桂花糖,转身时却带起一阵风,吹得那修士的道袍猎猎作响,\"倒是你,最好祈祷自己没说谎。\"
晨雾里,她的身影越走越远,只留下那碗碎豆浆,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
郝悦踩着晨雾穿过青石板巷时,袖中那截冰冷的金属硌得手腕生疼。
方才那修士甩袖时,一枚淬毒的袖箭擦着她耳尖钉进墙里,箭头倒钩上还挂着暗红的毒斑——她弯腰捡豆浆碗碎片时,指尖在砖缝里一勾,袖箭便神不知鬼不觉滑进了袖底。
\"姑娘慢走!\"巷口卖糖画的老张头举着糖铲喊,\"你那碗豆浆钱还没...\"
郝悦脚步微顿,突然转身撞向旁边的菜摊。
竹筐里的青笋\"哗啦啦\"滚了一地,卖菜的妇人尖叫着扑过去捡,那跟踪的修士被菜筐绊得踉跄。
她趁机闪进卖香粉的摊位后,抓起一把茉莉香粉扬向空中——香粉迷了追兵的眼,她已拐进另一条窄巷,青玉袋在腰间撞出细碎的响。
\"臭丫头!\"身后传来含混的骂声,郝悦摸了摸袖中袖箭,嘴角勾起抹冷峭的弧度。
三年前她被混混堵在巷口时,也是这样把对方的板砖抢过来砸了领头的膝盖;现在不过换成了修士,手段倒是更见不得光。
她绕了三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闪身进了云来山山脚下的竹屋。
案几上的青铜鹤嘴炉正飘着沉水香,湛风的玄铁剑搁在剑架上,剑穗还沾着晨露——他出门前应该刚练完剑。
郝悦从衣襟里摸出个油纸包,将袖箭和门禁记录一起裹好,又在纸包角落画了道火漆印——这是只有他们懂的暗号:急件,需立刻查看。
\"阿风要是看见...\"她对着空屋子嘟囔了半句,突然听见窗外信鸽扑棱翅膀的声音。
抬头正见李大侠的灰羽信鸽啄着窗棂,爪上系着块染血的绢帕——是湛风的随身之物。
郝悦心尖一颤,绢帕展开是潦草的字迹:\"灵晶库有诈,速来西市破庙。\"
西市破庙的断墙上爬满了野蔷薇,湛风蹲在房梁上,目光像淬了冰的剑。
他怀里揣着郝悦送来的油纸包,袖箭上的毒斑在月光下泛着幽绿,和灵晶库丢失的玄冰晶表面的荧光如出一辙。
\"戊时三刻,第三批。\"他低声数着,庙外石板路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七个黑衣人扛着蒙布的木箱鱼贯而入,为首者腰间的青铜徽章在月光下闪了闪——正是他在傀儡身上找到的骷髅纹。
\"轻点!\"为首者踢了踢木箱,\"这箱玄冰晶要是磕着碰着,主子扒了你们的皮。\"
湛风的指节捏得发白。
灵晶库主管哭丧着脸说丢了三箱时,他还以为是内鬼监守自盗;现在看来,哪是丢了,分明是光明正大运到这里!
他运转仙魂之力,身影像融进了夜色里,跟着黑衣人溜进庙后的地窖。
地窖石壁上嵌着夜明珠,照见满墙的机械符纹。
两个灰袍人正对着沙盘指手画脚,其中一个声音沙哑:\"主管那边把账目改了,所有线索都引到湛风身上。
等联盟查下来...\"
\"他还能翻了天?\"另一个嗤笑,\"那小子再能打,没了灵晶支撑,化神期修士也得跪。\"
湛风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想起今早灵晶库主管擦着冷汗说\"监控符阵坏了三天\"时的眼神——哪是坏了,分明是故意关的!
他指尖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嘴里漫开,却硬是压下了冲出去的冲动。
\"计划顺利,主管那边也把锅甩给了湛风...\"沙哑声音突然拔高,\"明晚子时,最后一批玄冰晶运出启天城,到时候...\"
\"够了。\"湛风默念着避尘诀,后退时靴底蹭到块松动的砖。
地窖里的声音猛地顿住,他心下暗叫不好,却见两个灰袍人对视一眼,突然暴喝:\"有探子!\"
月上中天时,湛风蹲在云来山的老槐树上,怀里抱着郝悦送来的油纸包。
山风掀起他的衣摆,袖中还留着地窖里机械符纹的余温。
他摸出那枚骷髅徽章,在月光下和袖箭比对——两者纹路竟能完美契合,连缺口都分毫不差。
\"该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棋手。\"他低声呢喃,转身往竹屋走去。
窗纸透出昏黄的光,郝悦正趴在案几上打盹,青玉袋歪在她手边,里面露出半截门禁记录。
湛风轻手轻脚摸出储物袋里的符纸、傀儡残片、还有灵晶库的账本,在案几上摆成一列——这些,足够撕开某些人的画皮了。
窗外,野蔷薇在风里摇晃,仿佛在替他数着,离明晚子时,还有多少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