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启天都市的青石板路还沾着晨露,湛风的玄色衣摆掠过街角茶摊,腰间储物袋里的玉简微微发烫——那是从虚空遗迹带回的关键线索。
他抬眼望向前方鎏金匾额的\"灵晶天库\",耳后印记又开始跳动,像在警示什么。
\"湛盟主!\"
灵晶库主管从朱漆门后闪出来,玄色道袍上的灵晶纹绣被他攥得皱成一团。
这人四十来岁,原本圆润的脸此刻泛着青白,额角还挂着汗珠:\"可算把您盼来了!\"他伸手要扶湛风,却在触及对方衣袖时缩了回去,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框,\"里边请,里边请。\"
库房内寒气沁骨,成排的玉架上嵌着幽蓝灵晶,每颗都流转着醉人的光华。
主管引着湛风绕了半圈,脚步越来越虚:\"实不相瞒,这库最近邪性得很。
前日守夜弟子说听见石缝里有哭声,昨日最中央那架灵晶......\"他喉结滚动,压低声音,\"无缘无故裂了三道纹。\"
湛风的指尖掠过玉架,灵力如丝渗入石纹。
果然,在看似完好的结界下,有几缕极淡的暗紫色能量在游走——那不是普通修士能操控的灵力,倒像......他想起遗迹里守护者体内的导线,心底一沉。
\"主管大人为何选我?\"他突然转身。
主管被吓了个踉跄,扶着玉架勉强站稳:\"您刚从遗迹归来,手段高强!
再说......\"他瞥向墙上的灵力监测阵,荧光正诡异地明灭,\"联盟里能镇得住这邪祟的,也就您了。\"
当晚,湛风在库房外的偏厅守夜。
郝悦蜷在木椅上打盹,发梢还沾着白日里替他买的桂花糖渣。
他望着她熟睡的侧脸,耳后印记的灼痛忽然减轻——这是最近才有的怪事,只要她在身边,那些来自遗迹的\"提醒\"就会变弱。
\"阿风。\"郝悦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手无意识地抓住他衣角,\"别让他们欺负你......\"
他心口一软,刚要替她理理被角,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黑影。
\"谁?\"
他掠出偏厅时,黑影已消失在围墙外。
墙根处有半截带血的黑布,隐约绣着某种机械纹路——和遗迹守护者灰袍下的导线,竟有七分相似。
\"怎么了?\"郝悦举着短刀跑出来,发辫乱成鸡窝,\"有刺客?
我砍他!\"
湛风将黑布收进储物袋,冲她摇头:\"睡吧,许是野猫。\"
她却没动,伸手摸了摸他耳后的印记,指尖凉丝丝的:\"我总觉得......最近好多事都在冲着我们来。\"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所以我们要更紧地站在一起。\"
第二日清晨,清脆的铜铃声炸响。
\"警报!灵晶库警报!\"
正在用早膳的两人同时起身,茶盏\"当啷\"摔碎在青石板上。
郝悦抄起青玉袋里的符篆,湛风按住腰间短刀,两人几乎是撞开库房大门——
原本满满当当的玉架空了三分之一,最中央那排上品灵晶不翼而飞!
主管瘫坐在地,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怎么会......怎么会......\"他突然扑向湛风,指甲几乎抠进对方肩头,\"是你!
昨晚亥时三刻,门禁记录只有你出去的痕迹!\"
周围修士哗然后退,议论声像炸了窝的麻雀:\"刚从遗迹回来就出事,怕不是带了什么邪术?灵晶库结界连化神期都破不开,除了他还有谁?\"
郝悦一步跨到湛风身前,杏眼瞪得溜圆,短刀\"唰\"地抽出半寸:\"放什么屁!
阿风昨晚和我在醉仙楼吃酒酿圆子,有小二和三个散修作证!
门禁记录?
鬼知道是不是被人改了!\"她刀尖差点戳到主管鼻尖,\"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下来下酒?\"
主管被吓得跌坐在地,后腰撞在玉架上,疼得倒抽冷气。
人群忽然分开,李大侠挤了进来,腰间铁剑还沾着晨露:\"都闭嘴!
门禁系统前日我刚检查过,防护阵有被强行篡改的痕迹。\"他冲湛风使了个眼色,\"当务之急是查现场,灵晶总不会自己长翅膀飞了。\"
湛风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他早该想到,遗迹里的\"观测者\"不会罢休。
他蹲下身,指尖拂过玉架边缘,灵力如蛛网般蔓延。
表面的破坏痕迹很新,像是用低阶火符硬烧出来的,但......他的瞳孔微缩,在架底缝隙里,有一丝极淡的金芒闪过——那是仙魂之力的残留,和他在遗迹里对抗守护者时用的,一模一样。
\"阿风?\"郝悦的手按在他背上,带着温度的掌心让他回神。
他抬头,对上她眼里翻涌的信任,耳后印记突然发烫,像在燃烧。
\"我会查清楚。\"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人群,最后停在库房角落的阴影处——那里有片树叶正缓缓飘落,叶面上的血字若隐若现,\"但在此之前,想嫁祸的人......最好做好被揪出来的准备。\"
深夜,湛风独自回到库房。
月光透过琉璃窗,在空荡的玉架上投下冷白影子。
他抬手按在白天发现金芒的位置,灵力运转到极致,感知如潮水般漫开——这次,他清晰捕捉到了那丝金芒下的暗涌:另一道隐晦的波动,正刻意模仿着他的灵力特征,像......
\"伪造的。\"他低声自语,指节捏得发白。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吹得琉璃窗\"哐当\"作响。
他抬头望向夜空,浓云正缓缓聚拢,遮住了最亮的那颗星——而在云层之后,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的每一步。
湛风的指尖在玉架缝隙间又停了半刻。
月光从琉璃窗斜切进来,在他眼底投下冷冽的光。
方才那丝金芒下的暗涌,此刻在灵力感知里愈发清晰——那是一道被刻意扭曲的波动,像用钝刀在清水里搅出的漩涡,看似模仿他的灵脉频率,却在最深处藏着一丝机械般的生硬。
\"果然。\"他低笑一声,指节抵着石面轻轻叩了两下。
早该想到,能篡改门禁记录、伪造仙魂之力痕迹的,绝不是普通修士。
虚空遗迹里那些嵌着导线的\"守护者\",还有墙根带血的机械纹黑布,此刻在他脑海里连成一线——有人在借他的手,或者更糟,借他的\"身份\"。
当他弯腰拾起那枚残破符纸时,指腹被边缘的焦痕刺得发疼。
符纸呈暗金色,本应流转的咒文被烧去大半,只剩左下角一朵六瓣机械花的残印,花瓣纹路里还渗着幽蓝的荧光。
这不是启天都市流通的任何一种符篆,倒像......他想起遗迹中央那面布满按键的金属墙,喉结滚动了一下。
\"阿风!\"
偏厅木门被撞开的动静惊得他指尖一颤。
郝悦的身影裹着晚风扑进来,发梢还沾着未干的露水,青玉袋里的符篆叮当作响。
她跑得太急,绣着海棠的鞋尖踢到门槛,踉跄着扶住案几,却仍死死攥着怀里的一叠纸:\"我问了醉仙楼的小二,他把亥时三刻前后的点菜单都誊了——\"她喘着气展开纸页,墨迹未干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湿意,\"还有守门禁的两个弟子,我用甜酒酿灌醉了他们,其中一个说前日深夜看见有穿黑斗篷的人往阵眼方向去......\"
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他掌心的符纸上。
\"这是......\"
\"刚捡到的。\"湛风将符纸收进袖中,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辫。
她的耳尖还泛着红,是跑急了的缘故,\"你不该自己去冒险。\"
\"冒险?\"郝悦瞪圆眼睛,短刀\"唰\"地抽出半寸,刀身映着她发红的眼眶,\"那些老东西说你是贼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把灵晶库的结界劈出个窟窿!\"她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掐进骨头里,声音却软下来,\"阿风,我信你。
但我更怕......\"她低头盯着他腰间的储物袋,那里装着从遗迹带回的玉简,\"怕他们又像对付那些守护者一样对付你。\"
湛风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心口。
心跳声透过玄色衣料传过来,沉稳有力:\"所以我们要先找到他们的尾巴。\"他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练刀时磨出来的,\"你去查门禁阵眼的修补记录,我再看看这符纸。
记住,别单独行动。\"
郝悦张了张嘴,最终只重重\"嗯\"了一声。
她转身要走,又突然回头,踮脚在他唇角啄了一下,耳尖红得要滴血:\"要是查不出,大不了我们烧了灵晶库,去云来山种桃子。\"话音未落,人已像只受了惊的雀儿,提着裙角跑出门去,青玉袋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夜色渐深时,湛风坐在密室的青灯前。
案上摆着那枚符纸,还有从遗迹带回来的半块金属残片。
他将符纸与残片并在一起,灵力如丝渗入两者——符纸里的机械花纹路突然泛起微光,与残片边缘的刻痕完美契合。
\"果然是同一批。\"他低声自语,指节抵着下巴。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咚——\"敲过三更。
就在这时,密室木门的门缝里渗进一道黑影。
脚步声很轻,像猫爪垫在青石板上,但湛风的耳后印记已开始发烫。
他迅速将符纸和残片收进储物袋,转身时顺手抄起案头的短刀。
刀刃出鞘的轻响在密室里格外清晰。
\"出来吧。\"他望着墙角的阴影,声音里裹着冰碴。
三道黑影从梁上跃下,落地时连衣摆都没带起多大动静。
他们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泛着冷光的眼睛,腰间挂着的不是寻常法器,而是形状奇怪的金属短刃,刃身流转着和符纸一样的幽蓝荧光。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继续查下去。\"湛风冷笑一声,短刀在指间转了个花。
他能感觉到,这三人的灵压都在筑基期上下,但动作里带着股机械般的精准——和遗迹里的守护者如出一辙。
为首的黑衣人没说话,抬手就是一记斩击。
金属短刃划破空气的尖啸声里,湛风身形一闪,后背重重撞在石壁上,却在千钧一发间避开了要害。
他能闻到短刃上的铁锈味,混着某种焦糊的电子气息。
\"既然你们来了,那就别走了。\"他低喝一声,掌心腾起一簇灵焰真火。
赤金色的火焰在暗夜里格外醒目,映得黑衣人的瞳孔骤然收缩。
下一秒,灵焰如游龙般窜向为首者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