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迷宫里的迷雾裹着腐朽的气息钻进湛风鼻腔,他盯着灵心老人枯枝上第七颗珠子里的白大褂女人,那声“逃”的口型像根细针扎进意识。
老者的声音突然沉下来,像锈了百年的青铜钟:“小友,我在这笼子里困了一百三十年。”枯枝上的七颗魂珠同时泛起幽光,最左边那颗裂开的珠子里,解脱的灵魂正化作星尘消散,“想出去?我能给你通关的路——但你得先应我一件事。”
湛风指尖的赤金心火骤然收缩成豆大的光,他能听见现实里郝悦急促的呼吸声顺着灵纹血线钻进来。
刚才那阵血线松动后,她的灵力输送突然变得滚烫,像要把自己整个人焐进他灵魂里。
“说。”他咬字极轻,目光却像淬了冰,“条件。”
灵心老人的枯枝点向自己心口,那里浮出几缕银丝状的意识碎片,在灰雾里飘得摇摇欲坠:“把这些碎片带回外界,交给青云山顶那棵老槐树。”他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水光,“它是我当年进山时种下的,根须能通阴阳——只有它,能把我这残魂渡去该去的地方。”
迷雾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是那些被困灵魂的哭声。
湛风的指甲掐进掌心,现实中郝悦的血线突然剧烈震颤,他能清晰感知到她额头的冷汗正顺着指缝滴在自己道袍上,温温热热的。
“为什么选我?”他问,心火在掌心跳了跳,烧穿了一缕逼近的黑雾,“你早该见过无数闯关者。”
“因为你带着赤金心火。”老者的枯枝扫过他掌心的火焰,七颗魂珠突然同时一亮,“这火是天地初开时的灵种,能烧穿灵魂迷宫的虚妄。”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怕惊散了什么,“更因为……你道侣的灵纹结界。”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湛风心口。
他猛地想起三日前郝悦在丹房里锻造护心镜时的模样——她咬着唇在镜面上刻“风悦同命”,灵力不稳时指尖渗出血珠,却笑着说“这样就算你魂飞魄散,我也能拽着血线把你捞回来”。
此刻现实中,那面护心镜正贴着他心口发烫,郝悦的灵力顺着血线涌进来,裹着她特有的茉莉香,混着铁锈味的血腥气。
“她的结界在崩溃。”灵心老人的枯枝指向迷雾深处,那里的幽蓝光点突然暗了几盏,“再拖半刻,她的灵魂会被这迷宫反噬。”
湛风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郝悦第一次陪他闯乱葬岗时,明明怕得指尖发白,却举着引魂灯挡在他身前;想起她化形期渡雷劫时,被雷劈得浑身焦黑还冲他笑:“我命硬着呢,要陪你看遍三千大世界。”此刻血线里传来她压抑的抽噎,他甚至能想象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的模样——这个总说自己暴躁的姑娘,连害怕都要藏得好好的。
“我应。”他声音发哑,赤金心火“轰”地烧起来,将周围十米的迷雾灼出个透亮的圆,“现在给我路线。”
灵心老人的枯枝突然迸出几点金芒,那些银丝状的意识碎片“唰”地钻进湛风袖中。
他抬手按上湛风眉心,灵魂之力如沸水般涌进来,带着陈年松脂的苦香:“这是百年间我记下的魂路图,每关的弱点都标好了。”
湛风只觉眉心一烫,无数幽蓝光线在意识里交织成网,每条光线上都浮着小字——“第一重幻阵:破阵需以心火灼其眼”“第二关怨魂:惧婴孩啼哭,可用生魂铃”……最后一条最亮,直指迷雾最深处的暗红光点:“核心处有面青铜镜,那是这笼子的锁。”
现实中,郝悦的手指突然蜷成拳,指甲在湛风胸口掐出更深的血痕。
她能感觉到灵纹结界的光膜正在龟裂,像块被石子砸中的冰面,每道裂缝都渗出黑紫色的雾气——那是灵魂迷宫的反噬。
“湛风……”她贴着他耳边唤,声音抖得厉害,“我好像……快撑不住了……”
护心镜突然剧烈发烫,“风悦同命”四个小字泛起金光,将那些黑紫雾气灼成青烟。
湛风的睫毛猛地一颤,意识里的魂路图突然变得清晰,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迷雾里的呜咽:“撑住。”他对着空气说,像是说给现实里的郝悦听,“我这就去拆了这笼子。”
灵心老人退进迷雾里,枯枝上的魂珠渐渐暗了下去:“记住,拿到青铜镜后,用我的意识碎片引老槐树的根须——”话音未落,迷雾突然翻涌成黑色漩涡,远处传来低沉的嘶吼,像有什么东西正撞碎障碍物,朝这边逼近。
湛风握紧掌心的赤金心火,魂路图里标着“恶意灵魂体”的光点正在快速靠近。
他望着漩涡中心渗出的黑鳞,突然笑了——这次,他不会再硬拼了。
黑雾翻涌的迷宫里,湛风的赤金心火在指尖凝成一柄细剑。
魂路图在意识里闪烁,他的瞳孔微微收缩——方才灵心老人标注的“恶意灵魂体行动轨迹”此刻正化作流动的蓝光,在迷雾中勾勒出七道扭曲的弧线。
“第三重空隙在寅时三刻。”他默念着魂路图最后一行批注,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如游鱼般滑向左侧。
几乎是同一瞬间,七道黑鳞覆盖的利爪便擦着他道袍前襟划过,在地面犁出深沟。
恶臭的黏液滴在青石板上,滋滋冒起青烟——这是恶意灵魂体的腐蚀之力。
“李玄!”湛风突然扬声,目光扫过左侧石龛里蜷缩的灰影。
那是方才灵心老人提到的“困境灵魂者”,此刻正抱着头发抖,半透明的魂魄上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他记得魂路图里标着:“未完全堕落者可唤醒,需以本命心火渡其三息。”
李玄的肩膀猛地一颤,浑浊的眼仁里闪过一丝清明。
“你……你是谁?”他的声音像碎瓷片摩擦,“我本在青云山采药……突然被黑雾卷进来,他们说……说我偷了什么……”
“你没偷。”湛风踏前一步,心火剑的光刃扫开逼近李玄的黑雾,“这是困魂迷宫,他们要的是你的执念。”他咬破指尖,一滴赤金血珠飘向李玄,“接住,跟着我的心跳呼吸。”
血珠融入李玄眉心的瞬间,那道裂痕突然开始愈合。
李玄的魂魄泛起淡金色微光,他颤抖着抬起手,竟也能拍出一掌清灵的风刃,将扑来的黑鳞击散大半。
“我……我想起来了!”他的声音里有了温度,“我是青城门下外门弟子,师傅说过,风刃要顺气脉走……”
迷雾深处传来暴怒的嘶吼,七道恶意灵魂体同时调转方向,黑鳞下的猩红瞳孔锁定了湛风。
他的耳尖突然发烫——那是灵纹血线传来的灼烧感。
现实中,郝悦的情况在恶化。
“阿悦。”他低唤一声,心火剑的光焰骤然暴涨三寸。
血线里传来的不再是稳定的灵力,而是夹杂着刺痛的震颤,像有人正用细针一下下挑刺他的魂魄。
他甚至能“看”到现实中的画面:郝悦瘫坐在他脚边,后背抵着青石壁,额发全被冷汗浸透,苍白的手腕上缠着黑紫色锁链,正一寸寸往迷雾里拖。
她咬着下唇,鲜血顺着下巴滴在他道袍上,却仍在拼命将灵力往血线里送,指尖的茉莉香混着铁锈味,刺得他鼻腔发酸。
“结界……破了。”郝悦的声音突然钻进意识,带着破碎的哭腔,“黑锁链缠上我魂了……但风悦同命的护心镜还在烧,我能撑……能撑到你拆了这笼子。”
湛风的心脏像被人攥紧了揉。
他想起三日前郝悦在丹房里,为了刻那四个“风悦同命”的小字,灵力不稳时指尖渗血,却笑着说“这样就算你魂飞魄散,我也能拽着血线把你捞回来”;想起她化形期渡雷劫时,被雷劈得浑身焦黑还冲他笑:“我命硬着呢,要陪你看遍三千大世界。”
“敢动她。”他的嗓音突然沉得像滚雷,赤金心火在周身腾起三寸灵焰,“我烧穿这迷宫的每道墙。”
魂路图里的蓝光突然全部化作金芒,他终于看清那些恶意灵魂体的弱点——它们脖颈处的黑鳞下,各有一点幽蓝的魂核。
那是灵心老人标注的“破阵眼”。
“李玄,护好自己。”湛风反手将心火剑抛给李玄,“用我的火焰烧你风刃的刃尖。”他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化作一道赤金流光,在七道黑鳞间穿梭。
第一只灵魂体的魂核刚露出来,他的指尖便点了上去——不是攻击,而是引动心火灼烧其周围三寸。
黑鳞“刺啦”一声裂开,那灵魂体发出刺耳尖叫,攻击轨迹瞬间乱了章法。
第二只、第三只……他按照魂路图的空隙,专挑它们攻击动作的衔接处下手。
不过十息,七道黑鳞便歪歪扭扭倒了一地,魂核在火焰中滋滋作响,逐渐失去光泽。
“湛风……”郝悦的声音更弱了,血线里的灵力突然变得滚烫,像一团烧红的炭,“锁链要拉我进去了……但我给你注了最后一缕灵光,在你丹田……”
湛风的丹田处突然一热,那是郝悦用本命灵元凝练的光团。
他能感觉到,这缕灵光里裹着她所有的担忧、倔强,还有那句没说出口的“我信你”。
“阿悦!”他猛地转头,尽管知道现实中的她看不见,还是对着空气吼,“咬碎舌尖,疼能让你清醒!等我拆了锁,就用赤金心火给你炼一百颗补魂丹,你要吃双份!”
回应他的是血线里更剧烈的震颤,混着一丝铁锈味的甜——郝悦真的咬了舌尖。
“核心青铜镜,还有三百步。”湛风抹了把脸上的冷汗,魂路图的终点处红光更盛。
他弯腰捞起瘫软的李玄,将人塞进一处石龛后,赤金心火在脚下凝成莲花,托着他疾驰而去。
迷雾突然变得稀薄,前方出现一座青铜台,台上悬着面半人高的青铜镜。
镜面蒙着灰,却能照出他扭曲的倒影——那倒影的眼睛里,竟有郝悦被黑链缠绕的身影。
“小心……最后一关……”郝悦的声音像游丝,“我刚才……看见镜里有火……”
湛风的脚步顿在青铜台前三步。
他望着镜中郝悦逐渐模糊的脸,又低头看向掌心跃动的赤金心火——那簇从小到大跟着他的灵种,此刻正发出欢快的轻鸣,仿佛在回应镜中某种召唤。
“心火试炼。”他喃喃重复,突然笑了。
指尖的火焰“轰”地涨成一人高的火墙,将青铜镜周围的黑雾烧得干干净净。
镜面上的灰层簌簌掉落,露出里面刻着的八个古字:“破镜者,需以心火烧尽执念。”
郝悦的声音彻底消失前,最后一缕灵力裹着茉莉香钻进他意识:“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湛风伸手按上青铜镜,掌心的赤金心火与镜面泛起的红光相触,腾起刺目金红。
他望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灵心老人说的“老槐树”,想起郝悦刻在护心镜上的“风悦同命”,想起那些被他唤醒的灵魂们逐渐明亮的眼睛——这些,便是他的执念。
“烧吧。”他对着镜子轻声说,“烧尽所有虚妄,我要带阿悦回家。”
镜面突然剧烈震颤,一道赤金光柱破镜而出,将他整个人包裹。
光柱顶端,隐约可见“心火试炼”四个大字在雾气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