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面具上的窟窿还在冒烟,反派头目后颈的灵焰灼烧处滋滋作响。
他望着逼近的身影,喉结动了动刚要喊\"撤退\",却见那道赤金身影突然晃了晃——湛风的道袍无风自动,发梢的火星\"噼啪\"坠地,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般直挺挺向后倒去。
\"湛风!\"
郝悦的尖叫混着灵丝鞭坠地的脆响。
她甩开挡路的修士,发间玉簪在奔跑时崩断,碎发黏着冷汗贴在额角。
指尖触到他后颈那道新抓痕时,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像是握着块烧红的炭。
\"灵源晶的残留波动...他透支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嘴。
郝悦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能感觉到从他灵核处溢出的灵力像脱缰的野马,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更要命的是——他的灵魂波动正在变得模糊,像被浸了水的绢帛,一点一点晕开。
\"让开!\"她扯下腰间的灵纹囊,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点了个血印。
暗红血珠刚触到皮肤就泛起金光,顺着眉骨爬向太阳穴,那是只有道侣才能施展的\"灵纹共鸣术\"。
灵力顺着血线涌进他识海的瞬间,郝悦的瞳孔骤然收缩——有什么东西在啃噬他的灵魂,冰冷、黏腻,像无数条蛇信子在舔舐意识边缘。
\"别怕,我在这里。\"她咬着牙低吟,灵力如泉涌般灌进去。
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浸透,顺着下巴砸在湛风衣襟上,晕开深色的斑。
而在郝悦看不见的地方,湛风的意识正坠入一片混沌。
他先是闻到了灵焰香,是自己常用的那种,混着实验室金属的冷涩。
再睁眼时,四周漂浮着细碎的光影:有郝悦举着灵丝鞭追他跑的笑靥,有实验室培养舱上斑驳的\"逃\"字,有三百年前无归谷山涧里那枚碎玉落在青苔上的脆响。
\"这是...识海?\"他抬手触碰最近的光影,指尖却穿了过去。
那些记忆碎片突然剧烈震颤,像被风吹散的纸片,露出后方灰蒙蒙的空间——地面是半透明的,能看见下方翻涌的黑雾;天空像被泼了墨,只在极远处有一点幽蓝的光。
\"欢迎来到灵魂迷宫。\"
阴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冰渣子灌进耳朵。
湛风猛回头,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地面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他下意识捏了个灵焰诀,指尖跃动的赤金火焰却在触到空气的瞬间暗了三分——这里的灵力稀薄得反常,连灵焰都像是被抽干了养分的烛火。
\"出来!\"他低喝一声,道袍无风自动。
话音未落,身后的黑雾突然翻涌,数道黑影从中窜出。
那些东西没有具体形态,却能看出是类人形的轮廓,表面翻卷着暗紫色的纹路,每道纹路里都渗出细小的尖叫——是被撕裂的灵识碎片在哀嚎。
第一波攻击来得极快。
最前面的黑影张着\"嘴\"(其实只是一团更浓的黑雾),朝着他的天灵盖就扑过来。
湛风侧身避开,反手掐了个破邪印,可那黑影撞在印诀上竟像撞进了棉花,非但没被驱散,反而顺着印诀的灵力裂痕钻进了他的袖子。
\"嗤啦\"一声,道袍被撕开道口子,露出底下泛着青的皮肤。
那黑影钻进伤口的瞬间,湛风倒抽一口冷气——疼,不是肉体的疼,是灵魂被啃噬的疼,像有人拿着细齿的刀在刮他的灵核。
他咬着牙又召出灵焰,这次直接往自己胳膊上烧。
赤金火焰裹着焦糊味腾起,可那黑影在火焰里打了个滚,竟越烧越旺,连火焰都带上了诡异的紫边。
\"灵焰对灵魂体...无效?\"湛风的后背渗出冷汗。
他退到一面记忆碎片墙前,那上面映着郝悦举着灵丝鞭抽他的画面,此刻碎片边缘正被黑雾腐蚀,郝悦的笑脸渐渐扭曲成痛苦的神情。
\"小心后面!\"
虚弱的男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湛风本能地侧身,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擦着他肩膀撞了过去。
那是个穿月白道袍的修士,左胸处有个贯穿的窟窿,能看见后面翻涌的黑雾;他的脸也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洗过的画,但眉眼里的焦急却清晰得很。
\"退到我身后!\"月白身影踉跄着转身,抬手结了个繁琐的印诀。
他指尖溢出的不是灵力,而是淡青色的灵魂之力,像蛛网般在两人面前铺开。
那些黑影撞在\"蛛网\"上,发出刺耳的尖啸,竟真的被阻挡了片刻。
\"你是...\"湛风盯着他左胸的窟窿——那形状和他记忆里实验室金属舱壁上的抓痕有几分相似。
月白身影没有回头,他的身体正在变得更淡,像是随时会消散:\"先...先挡住它们...\"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破了灵魂之力的屏障,直冲着他的后心扎去。
\"小心!\"湛风想拉他,却只抓到一把虚无。
黑影穿透月白修士胸膛的瞬间,他听见一声闷哼,接着是零碎的话语:\"这里是...\"
话音戛然而止。
月白修士的身体开始崩解,化作点点青光,其中一片飘到湛风面前,映出两个字——\"李玄\"。
黑雾再次翻涌,更多黑影从各个方向涌来。
湛风握紧了拳头,灵核处突然传来热意——是灵源晶的碎片在共鸣。
他望着逐渐消散的李玄残像,喉结动了动:\"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而在现实中,郝悦的灵纹共鸣术突然泛起血光。
她猛地吐了口血,手背的青筋暴起,却仍咬着牙不肯松手。
那些侵蚀湛风灵魂的恶意顺着共鸣线反冲回来,在她胳膊上划出细长的血痕,可她盯着他逐渐平稳的灵魂波动,轻声道:\"坚持住,我马上...\"
\"咳...\"
湛风的睫毛颤了颤。
他在灵魂迷宫里抬起头,看见极远处那点幽蓝的光突然亮了些,像是有人在尽头举起了灯。
而在他脚边,李玄消散前留下的青光里,隐约能听见喘息声:\"这里是...\"
李玄的喘息声像浸了水的风箱,每一下抽气都带着细碎的裂响。
他半透明的指尖抵着左胸贯穿的窟窿,那里翻涌的黑雾正被一缕淡青灵魂力勉强堵住:“这...这是灵魂副本。”他喉结动了动,眼尾的轮廓在雾气里忽明忽暗,“困住修士灵魂的牢笼,只有通过所有关卡——”话音被咳嗽截断,他猛地攥住湛风的手腕,虚无的手指却穿透了血肉,“才能带着完整的灵核出去!”
湛风的瞳孔微缩。
他能感觉到李玄的灵魂正在加速消散,像被风吹散的星砂,可对方眼底的急切却比现实里任何修士都更灼人:“想活命,先学‘心火’!”月白道袍的身影突然拔高,掌心托起一团幽蓝火焰,那火不烫不灼,却让四周黑雾退避三尺,“用灵魂本源点燃的火,专克这些靠负面情绪滋生的恶意体。”
“怎么凝?”湛风盯着那团火,灵核处突然泛起热流——是郝悦通过灵纹共鸣传来的灵力,混着她若有若无的心跳声,“我试过灵焰,没用。”
“灵焰是外力!”李玄的声音突然拔高,道袍上的纹路开始崩解,“心火要烧的是你自己!”他指尖的幽蓝火团骤然炸裂成光点,钻进湛风眉心。
刹那间,三百年前无归谷的血雾涌进意识——他跪在满地残剑间,师兄的灵牌在火里蜷成黑灰;十年前在启天都市,他握着伪善长老的手,对方却在他转身时捅来淬毒的剑;三天前实验室培养舱上的“逃”字,被自己的血糊成一片猩红……
“这些!”李玄的声音裹着雷声,“你的悔恨、不甘、被背叛的痛——它们不是弱点!是引心火的柴!”
湛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些记忆碎片像活过来的蛇,缠上他的灵核,每一寸都在啃噬:“我救不了师兄……我信错了人……”他踉跄后退,后背撞上记忆墙,郝悦举着灵丝鞭笑的画面在黑雾里若隐若现,“可我不能让郝悦也困在这里。”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灵核上。
那些负面情绪突然静了下来,像被理顺的乱麻。
他闭紧眼,喉间溢出破碎的低吟:“我承认这些痛……但它们困不住我。”
意识深处传来“咔”的轻响。
一团赤金火焰从灵核最深处腾起,比他惯用的灵焰更亮,却带着几分暖黄的温度——那是郝悦煮的灵粥的颜色,是山涧碎玉落在青苔上的光。
“成了!”李玄的欢呼混着碎裂声。
他的身体已经淡得几乎透明,可眼睛亮得惊人,“就是这样,用你的执念当灯芯——”
赤金心火刚触及空气,四周的恶意灵魂体便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它们表面的紫纹像被泼了滚油,滋滋冒着青烟,几个离得近的直接崩解成光点,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
湛风挥动手臂,心火化作火鞭抽向黑雾,所过之处雾气翻涌着退散,露出地面半透明下翻涌的黑潮。
“比他们……强多了。”李玄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的指尖最后一次指向极远处的幽蓝光点,“那是出口,但……”话未说完,整个人便散作漫天青光,其中一点钻进湛风袖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欣慰。
黑雾突然剧烈震颤。
湛风握紧拳头,心火在掌心跃动如活物。
前方原本混沌的迷雾“唰”地裂开一道缝,像被无形的刀劈开,露出后方站着的灰袍老者。
他的白发用麻绳随意捆着,眼角的皱纹里嵌着细碎的星光,左手握着根枯枝,枝桠间挂着七颗半透明的珠子——每颗里面都困着扭曲的灵魂。
“能在第一关就点燃心火。”老者的声音像老树根擦过石缝,“比那些只会哭嚎的家伙,强出百倍。”他枯枝轻点地面,裂开的迷雾又退开三尺,露出脚边被心火净化的空地,“我是灵心,这迷宫里活的最久的‘守关人’。”
湛风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没有恶意,却也没有善意,像块浸了千年雨水的老玉,只余下看客般的冷静。
灵心老人的目光扫过他掌心的赤金火焰,枯枝上的七颗珠子突然同时震颤,其中一颗“啪”地裂开,困在里面的灵魂发出解脱的呜咽。
“想知道这副本是谁设的?”老者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更深,“想知道怎么带着道侣的灵魂一起出去?”他枯枝指向远处渐亮的幽蓝光点,“来谈合作,小友。”
而在现实中,郝悦的指甲早已经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湛风胸口,将道袍染成暗红的花。
她能感觉到灵纹共鸣术的血线突然一松——湛风的灵魂波动不再模糊,反而带上了某种灼热的温度,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
“醒了?”她颤抖着抬手抚他的脸,却在触到他睫毛的瞬间顿住。
湛风的睫毛在她掌心轻颤,像蝴蝶扇动翅膀,可他的眉头仍紧蹙着,似乎还在意识里与什么对峙。
郝悦咬了咬唇,将更多灵力顺着血线送进去,同时摸出腰间的护心镜——那是两人成道侣时她亲手锻造的,刻着“风悦同命”四个小字。
“我在呢。”她贴着他耳边低语,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什么,“不管你在里面遇到什么……我都拉你回来。”
而在灵魂迷宫里,湛风望着灰袍老者身后更深处的迷雾,那里隐约能看见更多半透明的身影,像被风吹动的纸人。
灵心老人枯枝上的第七颗珠子突然泛起微光,里面困着的灵魂面容渐渐清晰——是个穿着实验室白大褂的女人,她的嘴型似乎在说“逃”。
“合作的条件?”湛风握紧了掌心的赤金心火,火苗因他的情绪跳动得更旺,“先说你是谁。”
灵心老人的目光掠过他袖中李玄残留的青光,枯枝轻敲地面,发出“咚”的闷响:“我是最早一批被丢进这笼子的。”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些,像在说一个压了千年的秘密,“而这笼子……”
迷雾突然再次翻涌,将老者的话截断。
湛风望着老人眼底闪过的复杂情绪,心火在掌心烧得更烈——他有种直觉,这看似慈祥的老者,藏着比恶意灵魂体更危险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