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翻滚,尸气初腾,整座封印台如同火山口边缘,死气沉沉之中压出一丝逼人的躁动。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间隙,一名斩妖司副百户目眦尽裂,血气冲头,猛然大吼:
“你个畜生啊——你害了我们所有人!!!”
他浑身罡气炸起,宛如要将这股无力的绝望化成最后的冲锋。
“老子宁可死在尸潮里,也要先劈了你这祸根——!!”
刀光已出鞘,带着一股誓死之意,直奔谢不争而来!
谢不争看着对方那双暴血的眼睛,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真要杀人啊。
“别别别——别动手!”他手忙脚乱地往后退,一边拼命喊:“我是苏长安的弟弟!”
声音一出口,像一盆冰水从天而降,瞬间把周围所有人的杀气都浇得干干净净。
台下一整圈人,全都顿住了。
静了三息。
有人迟疑:“……你刚才说什么?”
“你说……苏长安?”
“……苏圣?”
“……苏提督?”
几道低呼如涟漪般扩散,连刚才拔刀欲斩的那名副百户也停在半空,眉头拧成死结。
斩妖司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在努力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们宁愿相信自己出现幻听,也不敢随便揣测这个名字。
毕竟,苏长安——那可是斩妖司引以为傲的传奇。
这次进入裂界的,是斩妖司各地培养出的精英青年,天资卓绝,纪律森严。
他们皆出身顶尖,却无一人不知苏提督之名。
那位与他们同龄,却已成斩妖司史上最耀眼的男子“建妖商,独处绝境 ,笑傲江湖,一句生天相,辩策诞大儒,半句降魔心,四句惊天地”
他 种种的事迹 在 斩妖司流传,苏长安成为他们的信仰。
许夜寒怒眉飞起,厉声道。“苏长安从无弟弟。”
谢不争赶紧从怀里取出一枚学院身份牌,递出道:“我叫谢不争,崇文学院内院第九席,是苏长安收的小弟!”
“他亲口认的!”
说着,他像是怕人不信,还补了一句:“在第三册第二篇——《君子与辩徒》里,我就是那‘辩徒’!”
这些斩妖司精英们曾在斩妖司密训时,传阅过关于他的所有记录。他吃过的饭、讲过的话、写下的策、留下的笑话,甚至被辑录成了《小圣人集》。
里头有诗词,有辩论,有他喝酒吃鱼的记录。
据说他曾在崇文学院吃过的“青纹赤鳍”鱼。现在被 被各地学子抢空,几乎绝迹,连周边酒馆都贴出布告:本月青纹赤鳍已断供。
而那条记录中中,就有一个名字,与他同辩三轮——
谢不争。
有人咽了口唾沫。
有人眼中浮现一丝认出后的错愕。
“原来你……就是那个吝啬辩徒?”
“真是谢不争?”
“卧槽,我以为那是文人编的趣谈,结果是真的?”
“难怪名字耳熟……《小圣人集》里那个跟苏提督辩过‘修行’的家伙!”
副百户悻悻地收起了刀,一边骂骂咧咧:“早说啊……差点出大事。”
呼——
斩妖司众人像同时松了口气,“苏提督”能压下一切杀意。
谢不争也松了一口气,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许夜寒却心如死灰 仰头望天,默默无语。
他沉吟片刻,忽然目光一亮。
猛然取出袖中一道三层赤金封纹的传讯符箓,灵力灌注,猛然激活!
苏长安手中捏着四枚储物戒指,一字排开,指腹轻弹,一枚一枚地弹入身前几人手中。
“今日收入颇丰,见者有份。”
四点寒芒划破空气,同时落向安若歌、花如意、安若令三人,第四枚则是径直飞向墨璃脚下。
众人皆是一愣。
安若歌下意识伸手接住,手指刚触到那枚泛着银纹的戒指,心跳“噔”了一下。她从小到大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可真被一个男人这般当众“平分打劫的战利品”,而且还是戒指,还是第一次。
她悄悄侧过眼,见墨璃正低头看着那枚落在她脚边的戒指,眼神清冷如常,却偏偏藏着点掩不住的厌倦与拒绝。
——嫌弃。
安若歌呼吸顿了一下,原本想说点调侃的话硬是咽了回去。她转身低头,把那戒指藏进袖中,嘴唇抿得紧紧的,装作无事发生。
花如意那边,反应慢了半拍。
戒指已稳稳落入她掌心,她看着那枚小巧银环,手指僵住,整个人像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她从来没有过储物戒指。
她修炼至今,全靠储物袋过活,早就习惯了翻找翻拽、空间不够、灵符混乱这种尴尬。如今手中多了这样一件“圣子级别”的储物戒,哪怕不看内容,光是这一个“载体”,都已经让她心中复杂得说不出话来。
“……我用储物袋。”她咬了咬牙:“……你要是觉得我刚才说话太冲,现在送礼,是不是太客气了点?”
苏长安嘴角一弯:“你愿意,还可以再冲一点,我有十几枚。”
她本想再推一推,可话还没出口,目光一扫,看到安若歌正咬着唇沉默地扣着袖口,那点故作矜持,也不知为何,忽然就说不出口了,立马收起戒指,转身装作检查骨盾:“多谢。”
安若令手速最快,几乎在戒指刚飞近时就两手齐出,像抱住命根子一样将它抓得死死的。
“嘿嘿嘿……我早就说长安哥你肯定仗义!”他说完顿了一下,讪讪补充,“不是为戒指说的啊,我是真的觉得你人好。”
苏长安眼皮都没动一下,只丢下一句:“动作倒是不慢。”
“这万一你后悔了,我就拿不到了。”安若令笑,“提前收入囊中,保险。”
他是真高兴,忍不住嘴角偷乐。
相比之下,墨璃那边就显得……格外冷清。
苏长安抛出的四枚戒指中,那枚分给她的并未落入她掌心,而是轻轻坠在她脚边,静静地躺在断裂的青石板上,泛着微光,与她紫衣的衣摆边缘交相映照。
她看了一眼。
眼神不冷,也不热,眉宇间没什么起伏,唇色微抿,面上仍是那副熟悉的骄傲冷淡。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泛起的那一丝波澜,来得极快,也极不甘。
她想不通。
明明是自己先认识苏长安的,先与他交手,先听他说那一堆不着调的荒唐话,甚至——连被占便宜,也是她先。
可如今,这人分东西也是不看她一眼,笑着和别人打趣,说话也轻巧得很,仿佛她墨璃只是旁边路过的一株观赏草。
戒指落地那一瞬,她甚至有片刻的犹豫——要不要接?
可她到底没动。
她是魔族,身份尊贵,心高气傲,一枚圣地天骄的戒指,落在脚边,她若弯腰去捡,总觉得……自己像是低了人一头。
她站直了,双臂抱在胸前,声线淡得没有温度:
“我不需要。”
话语出口,像是一道雪刃,冷冷斩断所有可能。
苏长安闻声偏头,眉梢轻挑,却没说什么。
他轻轻一招手,那枚储物戒指应声飞起,稳稳落入他指缝,轻旋一圈后滑入袖中,消失不见。
“她用不着。”他说,语气如常,像是在讲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安若歌听着,心里却“咯噔”一下。
她原本已平复了些的情绪,忽地又起了波澜。
——你怎么知道她用不着?你替她决定了?
——说得这么熟稔……是多了解她?
她脸色没变,只是指尖在袖中微微一紧,掌心沁出一层细汗。
花如意余光扫了墨璃一眼,也看得出她那句“我不需要”背后藏着的不是拒绝,而是强撑。
但她没说话,只低头整理自己的戒指,心里暗暗道:这场小风波,怕是才刚开始。
风吹过墨璃鬓边发丝,吹动她袖角,却吹不动她脸上的表情。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青石板,忽然觉得有些刺眼。
她本以为自己不在乎。
可现在,她知道——她在乎。
在乎那戒指有没有落在她掌心。
在乎苏长安有没有看她多一眼。
更在乎——他对别人笑了,却对自己说:“她用不着。”
墨璃心底涌起一点烦躁,轻轻别过头去。
苏长安神识扫过十几枚戒指、灵符与资源,脸色没变,心里却是一声轻叹。
这些圣子,身家实在一般。
除了那位神族的苍洛圣子给了他一些“意外之喜”之外,其余的,全加起来都比不上墨璃那枚戒指里的底蕴。
真要论家底,墨璃可以吊打这群所谓“圣地天骄”。
苏长安闭目,将所有灵石归拢入主戒,神念内汇出一串数字:
十五万中品灵石,五千上品,五百极品。
按理说,这是压死普通玄罡境修士的重量级资源,可他却只露出一丝苦笑。
“还不够。”
他走的是极限压缩之路,光一个【御神步】第二阶,这些灵石估计都不够,而且他对灵气需求比常人高出十倍,哪怕现在这些灵石全数砸下去,也顶多堪堪稳固通神中阶。
他叹了口气,指尖轻轻一转戒指。
“灵石这玩意儿……我现在是一块都不嫌多。”
安若歌眉目流转:“你和它说话呢?”
苏长安侧头笑笑:“我在确认,这段感情是不是单相思。”
安若歌笑出声:“那我劝你别想太多,它不爱你。”
花如意点头:“它只认给它最多的人。”
安若令默默举手:“我愿意单相思。”
苏长安叹气:“你们说的都没错。”
他起身,拍了拍手。
“走吧。咱们还得继续往前。”
“往哪儿?”
“往灵石堆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