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铜的思绪回到了发现推衍术古籍的那天。
看完那本古籍时，门铜几乎是立刻决定，他要利用这个术法去找到小师妹的下落。
虽然他们知道小师妹一定活在魔域，但是他们不知道她在魔域的哪个具体位置。
正如修仙界广袤无边，魔域肯定也疆土无垠，提前找到小师妹的下落，或许在未来能帮助游不归更快地找到她。
门铜想，如果小师弟还能从那条“邪路”上回头，那一定是在他的执念已消的时候。
游不归不择手段地提高修为，不就是为了更快地破开魔界与修仙界之间的混沌空间，去找云散吗？
但门铜对那本古籍的真假有所怀疑。
灵极尊者仗着牌技高超，与人论道斗法也好，市井博弈也罢，向来来者不拒。
他生怕又是哪个狡诈修士，以鱼目混珠的伎俩，用这伪造的古籍诓了灵极尊者一局。
而且对于推衍术一道，门铜还心有疑惑——推衍之术既能测天地大劫、王朝兴衰，也能卜姻缘、寻路径，明明玄妙莫测、实用非凡，但为何不为初入道者所修，也鲜少有人专精此道？
所以他找到了灵极尊者，向她请教。
灵极尊者翻完了门铜给她的古籍，又丢给他笑道：“因为推衍一术需极高的修为天赋和对天地法则的深刻理解，天赋灵性最为重要，有些人穷其一生也无法感应天机。而那些略有天赋的修士，某些时候，依旧需要借助强大的灵器灵宝，甚至以身合道才能进行测算。”
“推衍一术的结果，又往往是碎片化的启示和模糊的意象，甚至只是让修士有一种微弱的预感，就算能得到那些启示，修士解读错误也是一种推衍失败。”
“门槛高，道路陡，风险大，未来远，自然不会被推荐给新入道的修士。”
“不过这本古籍里的术法倒是没错，还属于高阶，你若是想学，的确可以看看，以你的悟性，应该不成问题。”
门铜接住那本古籍，点了点头：“多谢师伯，我会尽力而为。”
灵极尊者按住他的肩拍了拍，然后微微收了笑容，严肃道：“但是门铜，切记不可越阶推衍，推衍一术比起它本身的难度，更让人畏惧的是越阶推衍要付出的代价。”
“寿元损耗、气运衰减、境界跌落、五弊三缺、天劫雷罚……这些都是代价。”
门铜微微一怔，脸上难掩困惑之色：“但在真正动手推衍之前，我要如何知道，我要测算的事已非我当前境界可察？天机未动，因果未显，总不能等反噬临头，才知自己逾越了天堑吧？”
灵极尊者闻言，微微一笑，她用指尖点了点门铜的脑袋，道：“……对于不能推衍的事物，你会有感觉的。”
“当你企图窥探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时，你会感到恐惧、迷惘、无法前进。如果是借助了灵器之物，它们也会给予你反应。”
“门铜，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你要果断放弃。”
门铜眸光闪了闪，低声问道：“灵极师伯，敢问以前那些受到反噬的修士，他们是测算了什么？”
灵极尊者皱眉回忆了一下，半晌，她才慢声开口：“命运因果，天道机缘。”
门铜眼神一暗，果然如他所想。
修习推衍之术的人，恐怕很少有人能抗拒知晓自身命运或试图改变他人命运的诱惑。
毕竟世间因果缠绕，每个人的命理也并非绝对，若是一人的因果线受到改变，与之相关的其他人也会受到影响。
那些推演他人或自身命格、并企图改变的修士，也就极易引动因果反噬。
门铜记住了灵极尊者的告诫，并且在那之后，没有试图进行过越阶推衍。
每当他用推衍之术时，只要隐隐感受到了某种异样——或许就是灵极尊者所说的恐惧、迷惘，他都会谨慎停下，然后果断放弃。
也因为如此，他失去了很多次抓住云散下落的机会，只零星地得到了一些零散的消息，比如小师妹不再是妖，也不再是人族，而是魔。
那时的他没有想过是小师妹本身特殊，他只是以为跟魔域有关，是魔域的危险诡谲让他在测算云散的下落时感受到了威胁。
而先前，他对元宝三人说的“第一次”推衍，其实是他第一次“越阶推衍”。
所以，在看到卦仪崩裂的那一刻，门铜的脑子曾空白了一瞬。
卦象显示的生机明明白白就是明九夭，而危险则来自魔域。
当两者被清晰地分开，他也就清晰地意识到——之前他感受到的那么多次的异常，不是因为魔域，而是因为小师妹本人。
门铜几乎毫不犹豫地做了决定——他必须要先瞒下来。
尽管“明九夭”以身镇魔的真相被揭露，赢得了大部分修士凡人的尊崇赞誉，但那都是对“过去的明九夭”。
现在的明九夭——也就是他们的小师妹，是被明九华与绫罗复活，在魔域生存了七百年的魔族。
在这种危机重重的魔渊里，不管“明九夭”此前是多么纯良大义之人，在这里都不会被净乐和清音轻易信任。
这样的话，他们不仅可能会丢失生机之路，也可能让他和元宝错失找到小师妹的机会。
门铜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也善于隐藏秘密，所以在这点上，他丝毫没有考虑选择去相信清音与净乐。
……
魔界，第七域。
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与等待他们的清音和净乐二人，门铜点了点心口的灵光碎片，低声对元宝道：“……但刚刚我并没有发现小师妹的身影，所以我在想，小师妹如今到底在哪。”
“更重要的是，她与魔渊、与这个碎片，究竟是什么关系，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让卦仪因她而炸，卦象又是与她相关。”
“还是说，只是我的解读出了问题，生机并不是小师妹，一切都是我多虑了。”
门铜抿了抿唇，眸光微暗。
他到现在，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究竟有没有算对了，除了找不到小师妹的身影让他怀疑自己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他还没有感受到越阶推衍的所谓“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