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里有一座寂照寺,这可是孙家世代看守的祖产。孙空呢,就天天守着这寺庙。有一天,他正跪在蒲团上,掌心都贴着青砖地缝里渗出的凉意。供桌前那紫铜香炉泛着冷光,三支线香早就灭了,可香灰却诡异地凝成了螺旋状。他盯着佛龛中央那颗乳白色的舍利子,越看越觉得那莹润的光泽里藏着无数双眼睛,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这时候,三天前的事儿又浮现在他眼前。开发商王总气势汹汹地跑来,把一沓合同啪地拍在褪色的《金刚经》上,恶狠狠地说:“要么签字,要么看着你妹妹的医药费拖到死。”孙空没办法,目光在佛龛上扫来扫去,突然注意到舍利子底座刻着一行梵文——“永镇贪嗔”。
到了深夜,孙空心里一横,摸黑撬开了佛龛暗格。这舍利子一到他手里,好家伙,檐角的铜铃没风自己就动起来了,惊得满山的寒鸦都飞起来了。月光从窗棂斜切进来,把供桌上的《地藏经》吹得哗啦哗啦翻页,最后停在了“若有众生,侵损常住”那页,这可把孙空吓得够呛。
过了几天,孙空正在医院给妹妹缴费呢,突然传来消息说王总暴毙了。护士说病人突然扯掉呼吸罩,眼球都凸出来了,指着窗外喊:“白...白骨...”监控录像里,那富豪临死前蜷缩成胎儿状,双手在胸前结成诡异法印,样子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当天夜里,寂照寺起了浓浓的雾。孙空回到佛堂,就看见佛堂立柱渗出暗红的液体。舍利子在锦囊里烫得厉害,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照明,这一照可不得了,手机屏幕上映出背后悬着个白衣女人。这女人没有瞳孔的眼窝里淌着黑血,森森指骨正搭在他肩头,嘴里还发出“还给我...”的声音,那声音就像砂纸磨过朽木,难听又恐怖。孙空吓得撒腿就跑,结果被门槛绊倒了,锦囊甩进了香炉。舍利子沾上香灰的刹那,整座佛堂响起了梵唱,墙壁上还浮现出唐代壁画的残影。原来,是戴凤冠的皇后被铁链锁在井中,僧人把她的指骨炼成了舍利。
后来,考古队用洛阳铲挖出了古井。孙空在井底发现了半截鎏金凤钗。当天夜里,井口涌出黑雾,变成无数白骨手臂去抓熟睡的工人。孙空举着舍利子冲进雾中,那些鬼手一碰到佛光就燃起青焰,鬼的惨叫声震得满寺的银杏叶子都往下落。
这时候,老住持的幻影出现在廊下,袈裟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问他:“你可知永镇贪嗔的嗔字何解?”接着就说起天宝年间,韦皇后为了夺舍利增寿,毒杀了九位高僧。佛骨入体那天,她的血肉从指尖开始溃烂...
正说着呢,女鬼突然在佛堂现形,凤冠霞帔下露出森森白骨。舍利子悬浮在空中,把她的怨气凝成了实体。孙空一看,妹妹的虚影在怨气中挣扎,他这才明白王总为啥突然给医院注资,原来是韦后的怨灵需要活人生气滋养。
晨钟撞破黎明的时候,孙空一咬牙,咬破指尖在额头画了血符。他盘坐在韦后枯骨前,把舍利子按进自己胸口,大声说:“您恨的是贪念,可如今要杀的都是无辜者。”话音刚落,佛龛突然迸发出金光,《楞严经》无风自燃,火舌舔着韦后残存的华服。
女鬼发出尖啸,佛堂梁柱上浮现出当年九位高僧的刻像。孙空的皮肤开始碳化,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当最后一点皮肉化作飞灰时,舍利子裹着金光没入古井。井底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接着涌出清泉,水中沉浮着鎏金凤钗的碎屑。
三年过去了,寂照寺的银杏比往年更茂盛了。有个小沙弥打扫佛堂时,发现香案下嵌着半块头骨化石,月光下泛着珍珠似的光泽。山风穿堂而过,隐隐约约带着孙空最后的声音:“告诉妹妹...医药费在功德箱...”
井口新立了块石碑,有人用朱砂描着褪色的梵文。香客们都说夜深时能听见年轻男人诵经,可凑近细听,又像是八百年前某个皇后的呜咽。只有舍利子还记得,那个雨夜孙空燃烧生命结出的金刚印,比韦后三百年的怨气还要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