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赵玄佑抱拳应下,目光却看向站在殿内的玉萦。
方才匆忙间将玉萦带进了乾清宫,此刻他要去拿人,却只能将玉萦留在这里了。
对上他担忧的目光,玉萦朝他抿了下唇,示意他放心。
她才见过皇帝两回,但她看得出,皇帝并非昏君,即使在极度悲伤和愤怒之下,也依然保持着理智。
呆在这样的皇帝身边,自然不是伴君如伴虎,没什么好怕的。
等着赵玄佑快步出了乾清宫,玉萦看向龙椅上的皇帝,福了一福,恭敬道:“陛下,公主这会儿正在悲痛之中,臣妇想去偏殿陪伴公主。”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皇帝应会应允。
“你是赵玄佑的夫人?”皇帝闻言,眸光落在玉萦身上。
“臣妇是靖远侯之妻丁萦。”
“他今日怎么带你进宫了?”
玉萦忙解释道:“臣妇并非随侯爷进宫,扰他办差。今日臣妇在公主府做客时,听公主说小县主身体不适,说是中了暑热,但公主却很担心。”
“你也觉得不像是中暑?”
“臣妇不懂医理,只是听公主说她几番想请御医为小县主诊治都未办成,想着侯爷在宫中办差,兴许能代为通传一声小县主的病情。”
皇帝眸色一沉,淡淡道:“你知道他在宫中办什么差?”
“不知。”
玉萦说完,只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开来。
皇帝中毒一事,宫中一直瞒得很好,对外密不透风。
他将此案交给赵玄佑来办,自是出于对赵玄佑的宠信。
倘若皇帝知道赵玄佑将宫中之事全部告诉枕边人,一定会龙颜大怒,搞不好还会给靖远侯府招来祸事。
“真不知道?”
“臣妇不敢欺瞒陛下,自从侯爷奉命进宫办差之后,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别说是宫中的案子了,臣妇在家中连醒着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望陛下明鉴。”
刚才还自信不会在御前出差错,这会儿玉萦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皇帝听着她的话,略微一想,倒觉得她说得有理。
赵玄佑天不亮就进宫,子时才会出宫,便是想泄露案情,也没什么机会。
“你能立刻劝说宜宁带着孩子进宫,也算是立功了。”
“臣妇只是见公主舐犊情深,忧心过重,才斗胆劝说来宫中一试,实在不敢居功。”
皇帝打量着眼前恭敬回话的玉萦,深深盯了一眼。
虽然外头都在传,赵玄佑娶了个跟崔夷初样貌相似的妻子,是对崔夷初旧情难忘。
但在皇帝看来,玉萦的样貌虽与崔夷初有几分相似,气质却全然不同。
崔夷初是京城高门贵女惯常的矜贵做派,玉萦却生得妩媚动人,那双眼睛漂亮又灵动,还带着几分狡黠和野性。
感受到皇帝的打量,玉萦紧张得要命。
应该没有哪句话说漏嘴吧?
在她的额头也要冒出冷汗的时候,皇帝终于发话:“你去陪陪宜宁吧。”
“臣妇遵旨。”
玉萦如蒙大赦,快步退出正殿,往偏殿赶去。
这会儿宜宁公主躺在偏殿的一个小房间里,人已经恢复了意识,只是看起来虚弱无力。
玉萦站在门口,轻轻吸了一口气,等心跳平和了一些后才进屋去。
她认识宜宁公主的日子尚浅,但短短两次碰面,已然看得出公主和驸马对女儿的极尽疼爱。
遭遇这样的打击,玉萦想不出能怎么劝慰。
“瑶瑶呢?”却是宜宁公主看到她走进来,颤着声音问道。
玉萦见她这般状况,只能先虚劝着:“御医已经带县主去解毒了,太医院有现成的解毒剂,等县主服过药后,想来能够好转。”
“难道你没听到吗?他说瑶瑶凶多吉少了。”
玉萦自然也听到了。
沉默片刻,她又道:“或许小县主的状态是不大好,不过御医只是务求谨慎,才会那样说。他们说了会尽力而为,没把话说死,小县主定然是有生机的。”
“真的?”
玉萦笃定地点头。
她知道,宜宁公主此刻一定方寸大乱,若不给宜宁公主一点希望,定然是撑不下去的。
可她只能说这么多。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到最后更难撑过去。
她默默陪在宜宁公主身边,正殿那边忽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出什么事了?”宜宁公主紧张地问,“是不是瑶瑶她……”
守在殿外的内侍忙进来:“公主放心,县主这会儿好好的在太医院呢。”
“那父皇为何会如此震怒?”
内侍迟疑片刻,低声道:“靖远侯把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带到乾清宫来了,陛下正在问罪。”
“问罪?”宜宁公主愣了愣,“母后和太子哥哥有什么罪?”
自从听到女儿身染剧毒又凶多吉少后,宜宁公主脑中的那根紧绷的弦就断了,除了伤心便是伤心,根本无暇去想别的事。
这就不是内侍能言说的了,他低下头默默退了出去。
“你走什么?把话说完啊。”
宜宁公主挣扎着从榻上起来,玉萦忙道:“公主此刻还虚弱着,还是先歇息吧。”
“父皇为何要问母后和太子哥哥的罪?”
玉萦也没有言语。
宜宁公主不是傻子,到了一步,只要她静下心来一想,便能想出皇后和太子有什么罪。
“他们、他们难道就是下毒的人?”宜宁公主的心狂跳不止,越想却越明白自己猜对了。
那两个奶嬷嬷都是从宫里派出来,除了皇后,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不可能的。我一向对母后和太子哥哥恭敬顺从,不曾得罪他们母子,他们没道理要害我的瑶瑶。瑶瑶她只是父皇的外孙女,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威胁。”
小县主对他们而言的确不是威胁。
在他们眼中,小县主不过是用来给皇帝下毒的工具罢了。
“不!我要去问问他们!”
宜宁公主猛然从榻上坐起来,快步朝正殿跑去。
不过,她并未直接闯进殿中,而是站到了龙椅后的两重明黄色帘帐旁边,透过缝隙看着殿中的情况。
幼时顽皮时,她便躲在这里偷听父皇与朝臣议政。
紧随而来的玉萦见此情景,也不好劝她出去,只与她一同躲在这里。
而一袭红底织金宫装的姜皇后端然站在正殿之中,下巴微扬,眸中尽是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