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初从来不怯这种场合,毕竟他好不容易跻身于此,自然不可能轻易放弃,他摇着折扇,虽然一身衣物绝非是最上等的织物,可他唇边带笑,目光灼灼望着许映渔,吟诗作对,对他而言倒是不难。
不过三五步,他便吟出来一首七言绝句,引来一阵叫好称赞声。
许映渔盈盈一礼,精致面容更带了几分娇怯,笑道:“沈家郎君才华卓绝,实在令人佩服,只是不知道……沈家郎君可有婚配?”
又意识到自己这么直勾勾询问有些急不可耐,她垂下眼帘,转眸看向其他地方。
沈宴初拱了拱手,对上许映渔含羞带怯的双眼,急促道:“未曾,好儿郎当建功立业,不拘于儿女情长。”
“如今在下功不成,名不就,又怎么敢谈婚论嫁。”
他抬起眼,天生含情的一双眼眸,自然是看向许映渔也多了几分绵绵情意。
二人之间眉目传情,并未从温绮罗的视线中逃开。
前世许映渔便做过不少磋磨她的事情,没想到这一世还是逃不开。她眸光愈发冰冷,转过眼眸却发现江知寂正坐在她面前,眼底的恨意转为些许吃惊。
江知寂漆黑的眼眸中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温绮罗对上他的眼眸,抚弄着杯盏的力道倏然一松,她还是操之过急。
上辈子的仇恨徘徊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二人郎情妾意就在她身边,温绮罗自认为操纵脾气也算得当,遇事波澜不惊,可遇到死敌又如何能够保持心绪不变。
眼尾的湿红逐渐褪去,温绮罗恍然自己实在过于失态。
“碎稚园的贴梗海棠正开得冶艳。”沈宴初似乎只是随口一提,那含情脉脉的目光死死黏在许映渔身上,即便是再迟钝,也多多少少能够品出些许不对。
滟滟春光,许映渔只含蓄点头。
吟诗作对,诗词歌赋各有千秋。这园子极大,便是要逛,也要许久。
温绮罗走向清幽小径,樱花的花瓣也随之而消逝,纷纷扬扬的淡粉色花瓣坠落在地面上,融在泥土之中,几乎要和泥土融为一体。
她只听见女子和男子低声攀谈的声音。
翠绿杨柳依依,低垂的杨柳有一大半都垂在绿水之中,河面倒是极为平静,犹如一潭死水,有几片纤长的叶片漂浮其上。
假山怪石嶙峋,应当是不远千里从其他地方搬到这里的怪石,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温绮罗听着那一男一女的低低絮语,脚下步伐一顿,转而侧过眼眸垂下眼帘认认真真听着从那边传来的声音。
“郎君那首词当真做得极好,想来殿试后状元之名自然是郎君的囊中之物。”许映渔的声音很低,温绮罗透过假山的孔洞看过去,只瞧见她侧脸雪白,眼底浮动着一层柔靡的光线。
沈宴初更是柔情似水道:“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在下便立即像心上人表明心意,当八抬大轿迎娶。”
若非他出身低微,又何必曲意逢迎。他看着面前面色羞赧的女子,容貌倒是精致,只是见过了真正的天香国色,又怎会胭脂俗粉轻易动心,只是天香国色只可远观,却不肯对他露出分毫的笑意,若是退而求其次,许映渔或许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事先已经暗地查过许映渔的身份是,实在是不凡,帝师府的大娘子,备受宠爱。
也难怪会如此娇纵。
他抬起双眼含情脉脉地看着许映渔,三分的情意也能表现出十足的爱意,四目相对,郎情妾意。
当真是让人好不羡慕。
“郎君既然已经有心上人,又为何来招惹映渔?”许映渔故作询问,可双眸微微睁大,分明是并不相信他的措辞。雪白的腮肉带着羞怯的绯红,她故作愠怒地转过身子。
沈宴初只觉得女儿家的身体带着柔软的香风,他连忙道:“在下仰慕女郎已久,只是……”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许映渔窈窕的背影,无奈叹息:“只是在下家境贫寒,若是还未考取功名,实在不敢耽误了女郎。”
好一个不敢耽误。
温绮罗站在假山后面将二人对话一字不差都听在耳中,听到这句话杏眸之中没有丝毫表情,只有淡淡的嘲弄之色。
这样的话后来她才知道,只要对他有利的女子,他从来都不吝啬说出这等话。
也只有前世的她才会将这种话放在心上,可如今她心情平静,只觉得他们二人狼狈为奸,反倒是污了她一世清名。
正在此时,细碎的脚步声忽然打破原有的平静。
“听说这边有锦鲤,似乎极为罕见,不知道我们可有这福气。”说话的是一道温和的男声。
来的人不少,温绮罗闪过身姿,站在假山后,只见那几个衣着华贵的少年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朝着河边走去。他们都在说着锦鲤之事,温绮罗还从未听说过这里面有什么锦鲤。
“啊——”
扑通一声巨大的水声划破了原有的平静,紧跟而来的则是一声尖锐惊慌的求救声。
“来人啊,谁能救救我。”
许映渔脸色苍白地在水中拼命拨弄着水,她原本精心准备的妆容此时也变得花容失色。
方才正和沈宴情浓之时,她被那几道人声惊扰,慌乱之下不由得脚底一滑。原本这地方便鲜少有人来,河边卵石上生出湿漉漉的青苔,她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入湖中。
这池水并不浅,泛着淡淡的腥气。
她哪里会水,只是京城这些出身富贵的公子哥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会水。
正在绝望时,沈宴初咬了咬牙,直接跃入水中,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
此时根本来不及细想男女大防,他抱着许映渔的身子往岸边拖,料峭春寒,池水正凉,他咬着牙打着寒战:“女郎莫怕,水不深,无事。”
他本就常年疏于锻炼,所幸许映渔身形消瘦,即便有些吃力,沈宴初仍旧有惊无险将她拖到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