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死者七窍未见淤血,银针探喉亦无变色。”
枯瘦的手指捏着素白帕子,将验尸用的银针仔细擦拭后收回木匣,佝偻着背躬身禀报。
“经过一番搜查,宅中的金银财宝、珍贵字画等财物,已被洗劫一空,屋内一片狼藉。”一名衙役上前说道。
叶垣吉站起身,目光在屋内扫视,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忽有一阵阴风吹过,案几上的烛火猛地爆了个灯花,在墙上投下扭曲的黑影。
“鬼···鬼啊!!” 年轻衙役踉跄后退,惊恐的呼喊声撕碎了静谧。
叶垣吉疾步走去,只见雪白的粉墙上,一幅红梅图跃然眼前。
红梅的枝干扭曲如同枯骨,花瓣鲜红欲滴,像是用鲜血绘制而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红梅下方,还有一行歪斜的字迹:
“血偿旧债,梅映冤魂。”
贺松年颤巍巍地凑过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这,方才勘察此处,分明没有这幅画啊!莫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叶垣吉森冷的目光如淬了冰的匕首,将他后半句话生生钉回喉咙。
“贺大人饱读圣贤书,竟也信这等怪力乱神?”叶垣吉视线扫过在场众人,厉声道,“望诸位须知,比幽冥恶鬼更可怖的,是人心的魑魅魍魉。”
贺松年脸色骤变,官服下的脊背瞬间绷成一张满弓,慌忙拱手,
“叶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一时失言,还望大人海涵!”
叶垣吉收回目光,修长的指尖划过白墙上的红梅,拈起一抹凑近鼻尖轻嗅,薄唇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
贺松年抬眼,见叶垣吉面色从容,忍不住问道:
“大人,可是有什么发现?”
“雕虫小技而已,这红梅和字迹是有人提前用焦茶汁所绘,焦茶汁干燥后呈浅褐色近乎无色,在光线暗沉的情况下更是很难被察觉。现场如此大的血量加上阴雨连绵,使墙面湿度上升,从而加深了颜色,形成红梅效果。”叶垣吉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众人闻言,瞬间恍然。
“叶大人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大理寺少卿!如此精妙的推理,下官真是望尘莫及。”贺松年赶忙躬身施礼,满脸谄媚地奉承道。
可叶垣吉却对贺松年的阿谀奉承并不在意,只见他眉头微皱,一脸凝重地说道:
“贺大人,林家世代为盐商,可谓树大招风,仇家必定也不在少数,那些觊觎林家财富的同行对手,以及流窜凉州的亡命匪寇,都得细细排查。”话音未落,寒芒闪过眼底,“此案性质恶劣至极,还望贺大人务必上心。”
“下官定当全力以赴!”贺松年连忙点头,躬身退下。
待他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陈佥事才踩着满地狼藉悄然靠近,压低声音道:
“大人,方才卑职看见,这贺松年鬼鬼祟祟摸入林家账房,翻箱倒柜,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叶垣吉望向门口,又低头看了看指尖暗红的 “血迹”。
“派两个人盯着他,有任何风吹草动,速来禀报。”
“是,大人。”
夜幕如墨,凉州城深处,一间密室中烛火摇曳。
两道黑影交叠,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暂且按兵不动,此人恐为太子眼线,务必小心谨慎,切莫被抓到把柄。”
“那账本怎么办?”
“林孝宏这老匹夫,定是将账本藏起来了,待大理寺的人撤走,再掘地三尺不迟。”
“可这些人若是没查到真凶,怕是不会轻易离开?”
“如此,那便给他一个真凶——”
窗外,乌鸦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惊起满城寒意。
——
东宫后院,
顾念雪素手拆开虞莹托人送来的信,眼角眉梢尽是温柔笑意。
案几旁,萧璟晗半歪着身子,素白指尖灵巧地剥着荔枝,晶莹果肉裹着蜜色汁水,在晨光下泛着诱人光泽。
“念念,虞莹说什么了?”萧璟晗将剥好的荔枝递过去,琥珀色瞳孔里满是好奇。
顾念雪接过荔枝,咬下一口,清甜在唇齿间散开:
“恐怕,表姐也要好事将近了。”
“当真?!” 萧璟晗手中荔枝 “啪嗒” 掉在锦缎上,杏眼瞪得浑圆,“你是说她和叶家公子?”
顾念雪笑着点点头。
可萧璟晗突然想起什么,柳眉微蹙,
“可父皇前些日子刚下旨,命叶垣吉巡查各地狱政,根本不在京城啊。”
顾念雪用丝帕擦了擦唇角,眉眼弯弯似月牙:
“所以,表姐才特意修书一封,自个儿千里追夫去了,让我们不必挂怀。”
萧璟晗挑眉,
“好个虞大小姐,这股子敢爱敢追的劲儿,连本公主都要自惭形秽!”
顾念雪望向一旁开得正盛的蔷薇,
“表姐向来如此,炽热似火,灿烂如朝阳,做什么都轰轰烈烈。”
“没错,”萧璟晗托着腮,“不过,我怎么也没想过,她会喜欢那么一个老实巴交的闷葫芦。”
“情之一字,本就妙不可言。”顾念雪执起面前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或许在表姐眼中,叶垣吉的沉稳持重,正是最动人的风采,这可不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俩人相视一笑。
“在聊什么,这么高兴?”萧璟煜玄色锦袍裹挟着龙涎香缓缓走来。
“太子哥哥。”萧璟晗敛衽行礼。
“不是要与两位大人商讨祭天大典事宜嘛?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念雪想要给他沏杯茶,指尖刚触到鎏金茶壶,便被覆上一片温热 —— 萧璟煜已先一步执起茶盏。
“这些事情礼部和工部每年都会操办,他们早已熟稔于心,有这功夫,倒不如回来陪陪你。”萧璟煜将茶盏推近,指腹擦过她腕间微凉的肌肤,“听她们说,今日晨起你只尝了两口红枣粥,可是有哪里不适?”
顾念雪轻轻摇头,其实,她这几天的胃口确实不太好,也许是因为这些天一直在为皇后即将临盆的事情操心,再加上宫外的一些杂事,让她有些心绪不宁。
只是,她没有想到,萧璟煜竟然连她每日进食这等小事都注意到了。
“许是秋燥,一时不适,并无大碍。”顾念雪轻声回答道。
“还是宣太医来看看吧,不然我不放心。”萧璟煜话音未落,一旁的萧璟晗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调侃道:
“咦~~我这个大活人还在这儿呢,别这么腻歪好不好?”
萧璟煜闻言,面不改色心不跳,转头看向她,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不说话,孤都没发现,这盏灯这——么亮!”
萧璟晗见状,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她双手叉腰,怒视着萧璟煜,娇嗔道:
“念念,你瞧他,都是当了太子的人了,嘴巴还这么毒!”
“你的未来夫君已经在琉璎台等你半个时辰了,还不快去?”
“子陵来了?你怎么不早说?”萧璟晗一听,立刻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欣喜。
下一秒,便急匆匆地提起裙摆,向着琉璎台飞奔而去。
“你少逗璟晗了,当心她跟母后告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嗔怪他。
“孤才不怕。”
萧璟煜依旧云淡风轻,执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