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萧璟芫和影七悄无声息地伏在煜阳宫的琉璃瓦上，目光紧盯着檐下手捧食盒而行的宫女。
“殿下为何认定太子妃在此？” 影七压低的声音。
萧璟芫盯着宫女们拐进西偏殿的背影，喉结滚动：
“四哥从小就爱跟三哥比。三嫂嫁进肃王府那日，四哥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我瞧见他泪流满面，嘴里喃喃说着他弄丢了一件宝贝·····人人都说四哥见一个爱一个，处处留情，可我是真真切切见过他为三嫂落泪的模样。”
萧璟芫叹息一声，
“若说他以前对三嫂薄情寡义，可现在，或许在他心底最深处，还是有三嫂的一席之地。只是他不明白，这世上没有谁会永远停留在原地，痴痴等待他回头······”
话音未落，他蹙眉道，
“他若真敢掳人，必定会将人困在与三哥有关的地方，借此耀武扬威，试图挽回他那可怜的自尊。”
影七沉默着颔首，神情凝重。
就在这时，下方传来宫女们的低语，
“西偏殿门窗都换了新锁，窦统领说不许任何人靠近。”
“太子妃长得可真美，难怪能让太子和康王······” 话音戛然而止，显然是被同伴急忙捂住了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屏息。
待宫女们消失在月洞门后，影七屈指叩了叩瓦片 —— 三长两短，这是暗卫约定的暗号，紧接着，他袖中寒光一闪，三枚荧光镖如流星般疾射而出，分别精准地钉在正北、东南、西南角楼，转瞬便有黑影如夜枭般落在各方屋顶上，无声围拢煜阳宫。
顾念雪直直盯着雕花木门，哪怕案几上摆满翡翠虾饺、牛乳酥······皆是她往日最爱的吃食，却连眼睫都不曾颤动分毫。
萧璟瑞垂眸亲手将松鼠鳜鱼剔去骨刺，并将盛好的莲子羹推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不合时宜的温柔，
“她们说你一整日未进食，本王便猜或许是御膳房做的不合你口味，所以特意换了江南厨子，尝尝这道苏式藕粉圆子，味道还不错。”
顾念雪面沉似水，仿若一座雕塑般静静地坐在那里，对萧璟瑞的话语充耳不闻。
尽管哑穴已解，但她仍毫无开口的欲望。
萧璟瑞也不以为意，他悠然自得地将酒盏中的葡萄酿一饮而尽，然后缓缓放下酒杯，继续说道：
“原本，本王是想早点打发那帮朝臣，早些回来陪你的，可是，他们却给本王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荣亲王于京郊城门发动兵变，太子与之奋力交战，受了重伤，生死未卜······”
听到这里，顾念雪那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眸突然闪过一丝愤恨之色，她的目光如箭般直直地射向萧璟瑞。
萧璟瑞见状，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仿佛对她的反应颇为满意。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念雪，轻声说道：
“你是不是以为，荣亲王只带了区区五千精兵，根本不敢妄自攻城？”
紧接着，他稍稍压低声音，像是在透露一个天大的秘密：
“其实，是本王事先告知他，太子手中可用兵马不过两万，半数都被他留在宫中保护父皇和皇后了，余下的，他还要护着那些重臣家眷，如此一来，真正能够跟随他冲锋陷阵的根本不过三千！所以，五千兵马，绰绰有余——”
“不仅如此，养心殿已经都是本王的人，有父皇这个筹码在手，御林军自然也不敢越雷池半步，就算萧璟煜侥幸活着回宫，迎接他的，只会是上千弓弩手，任他三头六臂也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萧璟瑞得意洋洋地说道，仿佛一切都已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萧璟瑞，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盲目自信又自私。”顾念雪看着对方眼底翻涌的戾气，“你以为控制了皇上，就能稳坐皇位？简直是痴人说梦！在世人眼中，你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面对顾念雪的怒斥，萧璟瑞竟然无动于衷，嘴角反而泛起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你终于肯同本王说话了。”
“疯子！”她实在想不通这个男人怎么会如此厚颜无耻。
“多骂几句，本王爱听。”萧璟瑞似乎对顾念雪的辱骂毫不在意，反而显得有些享受。
顾念雪现在是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无比恶心。
萧璟瑞拿起桌上的银汤匙，挑起一勺食物，然后慢慢地将勺子送到顾念雪的嘴边，柔声说道：
“你不吃，那本王喂你。”
顾念雪见状，连忙撇过脸去，根本不想理会他。
萧璟瑞的脸色瞬间变得阴云密布，他的眼神也变得阴冷而凶狠。
“来人，把七皇子请过来。”
顾念雪浑身一震，不知萧璟瑞到底想干什么。
乳娘抱着七皇子踉跄着进来，孩子脸上还挂着泪痕，小拳头攥着乳娘的衣襟。
萧璟瑞走到乳娘身边，凑近那团柔软的襁褓，指尖挑起孩子藕节似的手腕，逗弄了几下，
“小七长得真漂亮，宁妃还真是好福气——可惜······他偏生在帝王家！”话音未落，萧璟瑞指尖骤然收紧。
乳娘下意识的后退，却被身后的侍卫死死拦住去路。
“贱奴！找死——”说罢，他直接从乳娘怀中夺过孩子，并示意侍卫直接将其一刀斩杀，迸溅的鲜血甚至溅到了小七脸上，萧璟瑞再次伸出指尖，替他擦拭掉脸上的血迹。
“萧璟瑞，你别胡来！他是你亲弟弟！”顾念雪终是按捺不住，厉声道。
“亲弟弟？”
萧璟瑞挑眉，从七皇子的衣襟中取出一枚金镶玉长命锁，而这一动作，无不让顾念雪的心紧紧揪起，唯恐这个畜生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父皇当年就是存了恻隐之心，未对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而今，却遭荣亲王逼宫，算不算是为自己的恻隐之心付出了代价。” 他捏住七皇子的小脸，“欲成大事者，亲者亦可杀。”
小皇子被捏得啼哭不止，顾念雪听着这哭声，终究是于心不忍。
她扶着桌角，撑着身子艰难站起来，
“住手！你若是现在杀了他，定远侯府便再无忌惮，你虽掌控了养心殿，可你掌控不了整座皇城！后宫嫔妃与前朝紧密相关，你还没坐上龙椅，就想四面树敌？”
“念念，你是在替小七求情嘛？你居然为了这个孩子求我？”萧璟瑞笑得癫狂，“看来你很喜欢孩子是不是？那我们也生一个，本王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父亲的！”
顾念雪盯着他扭曲的面容，突然意识到这个被权力吞噬的男人，早已分不清现实与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