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城的风波暂时平息,营地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营中特意为孩子们单独划分出几处营帐,供他们安心休养。
伤势较轻的孩子,很快便与营中的将士们打成一片。
清晨的阳光洒在训练场上,孩子们小小的身影在士兵们高大的身形间穿梭。
还有几个有模有样地学着打拳,扎马步,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时不时传来他们清脆的笑声,如银铃般在营地中回荡,为这严肃的军事营地增添了几分活泼的气息。
顾念雪看着这一幕,心中满是欣慰,她轻声对身旁的萧璟煜说:
“等回到京城,他们就能和寿安堂的孩子们一起玩儿了,只是······”
她话音一顿,目光落在另一处营帐外面,安安静静的几个孩子身上,\"那些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的孩子,往后该如何安置?\"
她不免有些犹豫,是否该把他们单独保护起来?
“你有何想法?”萧璟煜轻声问道。
她垂眸沉思片刻,转身看向萧璟煜:
“我寻思着,是否该另寻一处宅院,延请专门的夫子来教授这些‘特别’的孩子?因为,同普通孩子相处,难免会有磕碰;但若将他们隔离开······\"
话未说完,温热的掌心已覆上来,柔声道:
“别急,等回去后,我们再慢慢商量,孩子们也有表达想法的权利,到时候听听他们的意见,夫子教学,也讲求因材施教,这不是你我单能考虑周全的。”
他抬手抚平她眉间的忧虑,“一步一步来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顾念雪点点头,望着他眼底流转的温柔,那些悬在心头的忧虑,似乎也能在这样的目光里,慢慢开出花来。
时光匆匆,十日转瞬即逝。
这天,顾长风手持加急文书撞进军帐,甲胄上还凝着未干的晨露,他眉头紧皱,语气中满是催促:
“你们二人赶紧快马回京吧,婚期马上就到了,算上路上的时间,再耽搁可就来不及了。”
顾念雪这才惊觉时间过得竟如此快,她望向萧璟煜,眼中闪过一丝娇羞。
萧璟煜的嘴角扬了扬,那双惯常沉着的眸子,此刻竟也泛起涟漪。
与此同时,京城之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礼部衙门的铜钟重重敲响第七声,官员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吴尚书盯着案头摊开的婚礼仪注,指甲几乎要掐进檀木桌面。
\"大人!\" 司礼官抱着新送来的黄历冲进门,\"钦天监说若错过六月初六的宜婚时辰,下一个吉日要等到······\"
话音未落,主薄跌跌撞撞疾步而入:
\"御史台弹劾折子又增三本,说王爷放着婚期不管,恐有失体统!\"
吴尚书的山羊胡抖个不停,抓起朱笔就在加急奏疏上狂草:
\"请陛下圣裁!婚仪物料是否继续采办?吉时若过,是否另行择日?\"
\"该不会真要抗旨不婚吧?\" 一个年轻官吏的私语惊得满堂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只听得屋檐雨珠砸在青石板上,混着远处更夫梆子声,敲得人心惶惶。
宫墙琉璃瓦上的积雨顺着螭首滴落,惊碎了御花园一池锦鲤。
皇后看着顾念雪平日每次来都爱吃的点心,素绢已被指尖揉出细密的褶皱。
寝殿内瓜果香甜的味道,却压不住她眼底翻涌的焦虑:
“都去了这么些时日,怎么还没个消息?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母后。\"
萧璟晗将刚温好的桂圆红枣茶捧到她手边,柔声安慰道,
“您就放宽心吧,三哥既亲自去寻,那就一定能毫发无伤的把她带回来的,三哥做事,您还有不放心的嘛?\"
皇后摩挲着温润的茶盏,金色护甲轻轻叩击瓷面:
”话虽如此,可这一日没见着人,本宫这颗心始终落不下来,眼看大婚在即,礼部那边催得紧,外头流言又传得难听,真是让人着急得紧。”
萧璟晗绕至皇后身侧,伸手替她捏了捏肩胛,试图让她放松些,
“母后,三哥连合卺酒都是让王府特意为念念酿的,这般心思,岂会让婚期生变?且三哥离京,是带了精锐暗卫的,便是豺狼虎豹见了,也得绕道走。”
说罢,她晃了晃袖中信笺,
“子陵刚传回消息,他们正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呢。”
闻言,皇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盼着两个孩子能赶上吉时。
与此同时,康王府楼阁内,酒香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萧璟瑞捏着碎瓷片的手在发抖,掌心的血珠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烛火摇曳间,他望着铜镜里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突然抓起酒坛猛灌。
辛辣的液体呛得他剧烈咳嗽,记忆却不受控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 顾念雪清冷的眼神,萧璟煜将她护在怀中的背影,还有朝堂上群臣倒戈的鄙夷和嘲笑声。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将酒坛狠狠砸向墙壁,碎片飞溅间,恍惚又看见顾念雪为萧璟煜整理衣襟的温柔模样。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终于明白,自己输掉的何止是权力,更是那个曾对他展露笑颜的姑娘。
丽嫔望着满地狼藉,珍珠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晃。
看着自己的儿子日渐消沉,夜夜买醉,心中满是心疼。
\"璟瑞······\" 她的声音轻的像风,生怕惊了酣醉的人,\"皇上虽削了你的实权,但好歹留了王府······你何必如此郁郁寡欢,一蹶不振······\"
\"留?\" 萧璟瑞突然大笑,震得博古架上的玉瓶嗡嗡作响,\"他不过是想看我像条丧家犬般苟延残喘!\"
他突然攥住母亲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
\"您知道那些官员怎么说儿臣嘛?说我连个女人都抢不过!说我怎么都比不过他萧璟煜!\"
窗外骤雨倾盆,将王府的朱漆大门浇得斑驳。
丽嫔望着儿子扭曲的面容,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璟瑞,别怕,有母妃在,这江山本就该是你的。”她伸手将萧璟瑞手中残留的碎片拿掉,声音轻得如同毒蛇吐信,“只要皇上······”
殿内烛火突然明灭不定,丽嫔指尖的护甲深深掐进儿子掌心,萧璟瑞望着母亲眼底翻涌的猩红,仿佛望见了深不见底的血渊。
窗外惊雷炸响的刹那,萧璟瑞终于明白,唯有破釜沉舟方能杀出一条血路,而那也意味着,他再无回头之路!
命运的战鼓,催他奔赴那注定血流成河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