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贺府,内书房密室。
原三皇子党以华阁老为首的旗子,标刻着【华】字的几枚悉数被掷入烧得火红的炭盘里,火舌很快将旗子吞噬。
锦绣在旁默默看着,见年庚抽出一枚刻着【夏】字的旗子,归置于宰相党之中,不免诧然,“大理寺卿不是华阁老最得意的门生?据说,洪大娘子还是淑妃的亲表妹。”
如此亲近的关系,大理寺卿到底是何时倒戈成宰相一党的成员。
年庚缓声道,“此前,此人手段雷厉,官升大理寺卿后着实替皇上办了不少棘手的要案,审讯犯官这方面,也有他独到的手艺,确也是个善于伪装之臣。两年前,上京曾生起一桩大臣府邸灭门惨案。”
锦绣抬头对上年庚的眼色,意会之中脱口而出:“背后凶手是夏大人?”
年庚不置可否的弯了弯嘴角,“被灭门的那家大臣,正是前大理寺卿宋标,宋大人其实是皇上早年安插在邢相队伍里的眼线。”
锦绣惊讶的挑了挑眉,大概猜到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邢相发现了宋大人,但为了不让皇上起疑,或者说不让任何人将此事怀疑到自个身上,故而以此为投名状,引来了夏大人的野心。”
“邢相靠着夏大人在背地里策划了这场灭门惨案,之后,在朝中通过手段运作,蒙蔽了华家也蒙蔽了皇上,让大家都以为夏大人顺利上位,是得了华家的势,哪怕皇上暗下查出宋大人家的灭门案,茅头也不会指向邢家而是华家。”
年庚欣慰一笑,忍不住又刮了刮媳妇的鼻子,“没错,你所分析的与魏风他们暗下追查的结果相差无二。”
锦绣没好气的剜他一眼,揉了揉发痒的鼻头,想到了另一件事,“翠宝斋那里魏风安排的人还在盯着,不过,今日诸位皇子册封的消息,想来是瞒不过谢家,独独遗漏了个六皇子,恐怕加深了他们的怀疑。依你之见,谢家下一步是弃了宫里的稚子离开京城,往后密谋图之;还是会与皇宫硬碰硬?谢家隐忍谋划多年,想必手里已有一定的筹码。”
武将后人,要是没点筹码,又如何敢轻易兵行险招。
显然,锦绣问到了年庚。在此之前,他还没腾出时间思及谢家之事。
他想了想,道,“想来,可以让魏风收网了,今夜尗王府恐有夜袭。”
锦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他。
他接着道,“倒也无妨,皇上早已在尗王府埋下重兵,谢家如今怕是坐不住,曾经安插进宫里的禁卫军已经历过一番血洗,他们现在能想到的便是与宸妃母子确认此事。”
皇室依旧封锁宸妃母子薨死之事,正是借机以此引出谢家埋在京城的暗网。
锦绣不觉意外的扬起一笑,“这么说来,大庆总算可以除去一块心头大患。”
年庚笑了笑,“旦愿如此。”
在他想来,谢家绝非容易除尽,谢家为报当年杀父之仇更觊觎萧家的帝位,该是不会傻到将果子全掷于一个篮子里,但这场血洗至少能让谢家元气大伤,还能让皇上顺藤摸瓜尽早揪出谢家老巢。
“明日起,我得在宫里随礼部几位大人闭关数日,府里的事尽量安排下面的人去办,无论谢家之事结果如何,这阵子尽量少出门。”年庚握着锦绣的手,细声叮嘱道。
锦绣想到册封太子之事,无奈的点点头。
册封太子程序繁琐,除了让钦天监选吉日,还得查阅历往朝代典籍,置办礼服等等一系列繁琐而又庄重,她就不明白,明明是礼部的事,怎的皇上还点名让年庚也随着礼部一块将此事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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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后院书房。
今儿从早朝之后,以宰相为首的朝党最为高兴,尤其是邢国舅邢安青,畅想到将来他便是天子的舅舅,邢安青仿佛已经看到大把的银子往他怀里送。
邢相并未表现过多的喜色,许是他老练沉稳,压得住心性。
“爹,萧烨总算松了口,日后咱只需好好辅佐太子,我们邢家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邢相凉凉瞥了老儿子一眼,双手背身从椅子上起身,悠悠开口道,“皇庄之事,你怎么看。”
邢安青一时间被老子问得有点懵,倘若真让他看出个所以然的说法,他只想夸贺年庚给了他们邢家好大一波助力。
所有的种种,皆因贺年庚送来的新粮食所起,每一步精准巧妙的推动华家倒台,吕家也在此事件元气重伤,眼下大皇子立足储位,算下来,这天下有一半属于他们邢家的不是。
“爹,你这话问得儿子我好生不解。”
邢相哼哼一笑,“你不解就对了,要的就是所有人都不解,以及所有人都不会怀疑。”
“爹,啥意思?怀疑什么?”
邢相显然不想跟儿子讨论过多,他仰头深抽了口气,说道:“这阵子,让我们的人稳住,别因一时大意被吕家抓到了把柄。”
邢安青更懵了,抬手挠了挠头,见老子面色有几分凝重,不得已将好奇咽回肚子里,“是,回头我指定挨个敲打,让他们收敛着些,别惹出麻烦。”
邢相似才满意的点点头,“你出去吧,本相需得安静安静。”
邢安青点点头,其实他想不明白,眼下所有事情都如他们所愿,大皇子俨然已经成了皇太子,他们家该高兴才是。
直到房门再次紧闭,邢相慢慢转身在书房里踱步,有些事情过于巧合便不是巧合之说。
倘若他真的没猜错,贺年庚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玩的是一手借刀杀人。
如此说来,萧烨也在配合贺年庚的做法。
今日早朝,吕家本身难有翻身余地,明眼人都看出吕家推出的是个替死鬼,然而萧烨却全盘接下,明显是想留下吕家继续制衡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