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萧承和邢安青投射来的目光,年庚无法再准作若无其事。
他想了想,说道:“诚如国舅所说,如若只是有关钱的事,其实不是大事。”
毕竟,钱能解决得了的事,最容易解决了。
显然,邢安青想要的不是贺年庚这番话,脸色犹豫半晌,还是按捺住心底里的话。
到底有些事情不能说出来,还是回府与老子商量来得实在。
不想,年庚再次开口,“而且,皇田占地之广,国舅又怎么肯定那里只有您和相爷安排的人。”
贺年庚一语道破关键,顿时让陷入纠结的邢安青恍然大悟,“对,贺兄这话说到了重点,皇田管事人多,又只有邢家在里头做了手脚。”
三皇子的华家,四皇子的董家,还有五皇子的吕家,人人都有份,更何况还有先皇嚣重的几员老顽固派,指不定也在这里头沾了边。
萧承似也反应过来,笑着道:“姑父说的没错,如若不仅是外祖和舅舅一家在皇田安置了人,常言道法不责众,即便梁大人堪查出什么问题,也不单独针对于外祖不利。”
年庚悠悠点头,又端起茶盏抿了口,唇边真诚的笑意让大皇子和邢国舅稍稍放下躁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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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王府出来,邢安青第一时间回府,将此事转告老子尽早做出应对之策。
显然,邢相没想到梁世子刚坐上屯田司主事一职,就敢大胆请旨堪查皇田,这是萧帝的意思,还是梁世子的无脑之举。
哪怕忠勇伯府有萧帝背书,如此明晃晃与几方党派做对,当真受得起带来的后果!
“爹,儿子看此事不简单,像贺年庚说的只是查田查账倒还好说,万一被梁子玉发现 我们安置在那里的人稍有不妥,萧烨指定抓住爹您的把柄降下重罪。”
在邢安青看来,整件事像是冲着他们相府而来,或者说,萧帝借此次梁子玉暂替屯田司主事一职,大刀阔斧的排除异己;不然,以梁子玉那副只会流连烟花柳巷的脑子,怎会想到堪查皇田一事。
邢相面色沉重的眯起眼眸,听儿子提到贺年庚,不由得眉头微皱,“此事,贺年庚已知道?”
还是说,这件事的背后,贺年庚又充当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邢安青看不出老子的面色有什么不对,点头道:“对,今儿萧承寻我之时,贺年庚也在场。不过,我没透露任何有关皇田的风声,但贺年庚也说了,皇田之广又岂有咱们一家在里头藏有隐私,儿子觉得他此话说得在理儿。”
“如果梁子玉当真在其中发现什么,毕竟牵连甚广,萧烨没办法一棍子将我们全都治罪。不过,儿子还是觉得此事需得尽快想出应对之策,方能保住咱们相府在这次堪查里受到波及。”
邢相不置可否的睨了眼儿子,再次静默须臾,似在心里做了一番衡量。
“此事本相自有定夺,你先出去,把邢二叫来。”
邢安青怔了怔,想说点什么,但对上老子严肃的脸色,还是止住了话头。
罢了,他爹总是嫌弃他处事不够稳重,只要老子有对策,稳保相府长盛不衰,他也没什么可操心。
“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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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城郊驿站旁的密林里,安静的停着辆马车,一名小厮装扮的男子拿着刷子替马儿顺毛,实则暗暗观察四下动静。
不多会儿,一抹黑影快步来到马车前,透过悬挂在马车外的灯笼光线,小厮面色平静的打量黑影的容貌,对方同样是小厮的装扮。
黑影小厮没多说废话,伸手从衣襟里摇出一块对牌,小厮接过与自己手里的对牌拼接,确认无误后方才放下心里的戒备。
得了小厮的应允,黑影小厮缓步来到车窗旁,隔着帘子里面传来一道压低的苍桑嗓音,“事情办得如何?”
黑影小厮回道,“暂时并未得手,他们身边暗卫众多,轻易近不得身。”
车厢里的男人静默须臾,明显有些不悦,“主子吩咐,需得尽快办成。”
“是。”
“近来可有什么动静?”
“一切如常。”
“知道了。”
简短几句话的交流,便结束了这场隔着车帘的碰面。
待黑影小厮离开后,夜色再次恢复静谧,能清晰听见林子里传出阵阵的蝉呜声晌,晚风拂过树叶沙沙摩擦出动静。
小厮收起刷子,身子坐上车架辕座,刚拉起缰绳,便听见车帘里男人的声音传来,“派出两个机灵的,尽快赶往扬州城。”
“是。”
“还有,安排人盯紧施家,必要时候收拾干净了。”
“是。”
随着小厮的应声,马车轱辘辗过道路,在这安静的夜色悠悠驶往城郊的远处。
贺府,前院。
先前那名黑影小厮来到了魏风面前,小厮抬手撕下脸上的象皮面具,露出的面孔俨然是暗卫魏风手底下的暗卫之一。
“统领,对方并未察觉有异。”
魏风抿了口茶,同桌前坐着的魏时魏阳对了记眼色。
魏阳说道:“当年我和魏时失去意识前,隐约听见魏邦父子俩私下交谈眷养私兵一事,要说上回他们并未发动这批人马,许是真如主君所猜,这批兵马已经落到邢如章手里。”
魏时听到这,显然有些沉不住气,拳头重重的落在桌面上,“他既已经是当朝一品权臣,又是嫡皇子外祖,到底还有何所图,难道就为了效忠先皇势死保举祺王不成。”
“事情没这么简单。”魏阳淡淡道,接着看向魏风,“主君虽没有吩咐,我想,我们还是派几个人提前混入皇田庄子的好。”
魏风觉得可行,“好。”
倘若主子此番之举未能伤及邢相元气,以邢相阴险狡猾的性子,很快就会怀疑到主子的身上接而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