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州城是临江侯的地盘,城内遍布他的眼线,我们若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王永年疑惑道。
向宁微微一笑:\"正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不敢进城,所以城内反而最安全。\"
\"灯下黑。\"孙先低笑道。
\"正是。\"向宁点头,\"临江侯的人必定在城外各处要道设伏,但城内反而松懈。更何况,寿州城内有簪月的暗桩,我们可以借他们的力量隐藏行踪。\"
孙先沉吟片刻,忽然笑道:\"有意思。那本世子就陪你们玩这一局。\"
小九收起疗伤术,站起身来:\"但进城需要身份,我们这样太显眼。\"
\"我有办法。\"向宁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一掰,铜钱裂开,露出里面一张薄如蝉翼的纸片,\"簪月在寿州城内有几家商号做掩护,我们可以伪装成商队伙计。\"
王永年点头:\"那就这么定了。\"
天色微亮时,四人已改头换面。
孙先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抹了灰,活像个落魄的商队学徒;王永年将长刀用麻布裹住,背在身后,扮作护卫;小九则戴上一顶斗笠,遮住面容,手里提着一个药囊,俨然是个随行医女。
向宁的易容最为彻底——他本就瘦弱,此刻更是佝偻着背,脸上贴了胡须,连声音都变得沙哑,活像个年迈的账房先生。
\"记住,我们现在是'永昌号'的商队,进城采购药材。\"向宁低声道,\"若有人盘问,就说东家姓陈,是许州人。\"
孙先蹲下身,用剑鞘挑起徐良的下巴,似笑非笑:\"徐公子,你说本世子该如何处置你?\"
徐良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世子……世子饶命!我、我可以指认临江侯在城中的暗桩,我……我还有用!\"
王永年冷眼旁观,指节按在刀柄上:\"带他进城太危险。若他半路呼救,或故意引追兵来,我们全得交代。\"
小九忽然开口:\"我可以让他暂时说不出话。\"她从药囊中取出一枚青色药丸,\"'哑喉散',服下后十二个时辰内不能发声,但行动无碍。\"
向宁咳嗽两声,虚弱地补充:\"况且……若他所言属实,临江侯在城中真有内应,留着他或许能换些情报。\"
孙先眯眼思索片刻,忽然轻笑:\"好。\"他一把捏住徐良的下颌,强迫他张嘴,\"小九姑娘,喂药。\"
徐良惊恐挣扎,却被王永年一把按住肩膀,动弹不得。药丸入口即化,徐良捂着喉咙,张了张嘴,果然发不出半点声音,只剩满眼恐惧。
孙先拍了拍他的脸,语气轻佻:\"放心,若你老实,解药自然会给你。若耍花样……\"
徐良浑身一抖,疯狂点头。
王永年扯下一截布条,将徐良双手缚在身后用长袖遮挡,又系了活结连在自己腰间:\"我盯着他。\"
四人整顿完毕,沿着暗河水流方向,朝寿州城潜行而去。徐良踉跄跟在最后,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四人簇拥着东家“徐公子“混在清晨入城的人流中,顺利通过城门。守城的兵卒只是随意扫了他们一眼,便挥手放行。
寿州城内,街道纵横交错,商铺林立,行人如织。表面上看,这里繁华依旧,但王永年敏锐地察觉到,街角总有视线在暗中扫过,城墙上也多了不少暗哨。
\"临江侯的爪牙果然遍布全城。\"孙先压低声音。
\"别多看,往前走。\"向宁咳嗽两声,领着众人拐进一条小巷。
巷子尽头是一家不起眼的药铺,门口挂着\"济世堂\"的牌匾。向宁上前,轻轻叩门三下,停顿,再叩两下。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驼背老头探出头来,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最终停在向宁脸上。
\"老朽来买'龙眼肉'。\"向宁沙哑道。
老头眯了眯眼:\"要多少?\"
\"三钱足矣,但要'霜降'前采的。\"
老头回答道:“霜降的卖完了,立冬本龙眼倒是不少,如果客官要的多可以四枚银币一钱“,
“是岭南,还是安南产的九月乌?“
“是淮南府本地的。“
“那就各来三钱三分四厘。“
沉默片刻,老头侧身让开:\"进来吧。\"
药铺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驼背老头关上门,脸上的皱纹忽然舒展,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向先生,您还活着?\"
向宁撕下胡须,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老周,情况如何?\"
\"临江侯的人这几日疯了一样在城内搜查,尤其是对生面孔。\"老周低声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再晚一天,恐怕连我也藏不住了。\"
孙先挑眉:\"哦?为何?\"
老周苦笑:\"临江侯下了死令,三日内必须找到世子和簪月的人,否则寿州城内所有商号都要被清查。\"
王永年眼神一冷:\"他在逼我们现身。\"
\"不错。\"向宁点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寿州。\"
\"怎么离开?\"小九问,\"城门已经戒严,水路也被封锁。\"
老周沉吟片刻,忽然压低声音:\"有条暗道,可通城外。\"
\"可靠吗?\"王永年问。
\"是顾先生早年安排留下的,只有簪月核心成员知晓。\"老周道,\"但……\"
\"但什么?\"
\"但这条暗道,需要满月教的'血月引路术'才能开启。\"
众人一怔,齐刷刷看向小九。
小九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我可以试试。\"
孙先忽然笑了:\"有意思,看来我们这支队伍,还真是卧虎藏龙。\"
当夜,老周领着众人来到药铺后院的一口枯井前。
\"暗道入口在井底。\"他低声道,\"但井底有机关,需以满月教秘术激活。\"
小九走到井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腕上的满月纹印上一划,一滴鲜血落入井中。
\"月照幽冥,血引归途。\"她轻声念诵。
刹那间,井底泛起淡淡的红光,井壁上的苔藓缓缓退去,露出一条狭窄的阶梯。
\"走!\"王永年率先跃入井中,青霜刀出鞘,警惕前方。
众人紧随其后,沿着湿滑的阶梯向下。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微光——是出口!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出口时,王永年忽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有人。\"他低声道。
出口处,隐约传来脚步声,还有金属摩擦的轻响。
黑鳞卫,已经埋伏在了暗道的尽头!
\"被算计了。\"向宁脸色阴沉,\"老周也叛变了,这条暗道,临江侯早就知道。\"
孙先冷笑:\"看来,只能硬闯了。\"
王永年握紧腰刀,眼中战意燃烧:\"我开路,你们跟上。\"
小九忽然拉住他的手臂:\"等等。\"
她从药箱中取出一枚银色药丸,捏碎后洒在众人身上:\"满月教的'隐月散',能暂时掩盖气息,让他们察觉不到我们。\"
王永年点头,随即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掠向出口!
长刀出鞘的瞬间,寒光乍现!
守在出口的两名黑鳞卫还未反应过来,咽喉已被刀锋划过,鲜血喷溅!
\"走!\"王永年低喝。
众人冲出暗道,眼前是一片荒废的义庄,四周寂静无人。
然而,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黑暗中忽然响起一声冷笑:
\"恭候多时了。\"
数十名黑鳞卫从阴影中走出,为首的,正是临江侯麾下第一高手——\"银鳞\"统领,凶甲!
凶甲缓步向前,银鳞甲在月光下泛着森冷光泽。他指尖轻抚腰间狭长的弯刀,刀未出鞘,杀意已如实质般压迫而来。
\"王永年。\"他嗓音沙哑,\"侯爷很欣赏你的刀法。\"
王永年青霜刀横于胸前,刀身嗡鸣:\"临江侯的欣赏,王某受不起。\"
凶甲低笑,突然拔刀!
刀光如银练破空,王永年瞳孔骤缩——这一刀的速度,竟比在楼船交手时快了三分!
\"铛!\"
双刀相撞,火星四溅。王永年虎口发麻,连退三步。凶甲的刀法竟带着诡异的粘劲,长刀如陷泥沼。
\"你这是什么刀术?\"王永年心头一震。
孙先突然掷出三枚铜钱,直取凶甲双目。银鳞统领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将铜钱尽数劈落。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小九指尖银针激射而出!
\"满月教的'伤寒金针'?\"凶甲终于变色,急忙侧身闪避。一枚银针擦过他脸颊,带出一道血痕。
王永年抓住这瞬息之机,刀身化作七道残影,正是永刀八法的“勒“字诀——逆锋劈刀,缓去急回,虚实相生!凶甲仓促格挡,银鳞甲被斩开三道裂口。
\"好个永刀刀法!\"凶甲狂笑,刀势陡然一变,竟如毒蛇般缠绕而上。王永年只觉手腕一痛,长刀险些脱手。
\"永年!\"小九突然咬破手指,在掌心画出血月纹印,\"借刀一用!\"
王永年不假思索将刀掷出。刀在空中被血色包裹,竟自行转向,如流星般刺向凶甲心口!
\"御物术?!\"凶甲终于骇然,急忙横刀格挡。血月之力与银鳞刀相撞,爆出刺目红光。趁这空隙,向宁猛地甩出三枚烟雾弹。
\"走!\"
四人顾不上徐良,冲入义庄后的密林。凶甲的怒吼在身后回荡:\"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王永年突然转身,双臂展开。他的体内真气喷薄而出绽放银光,在众人身后形成一道透明屏障。箭矢撞上光幕,纷纷坠落。
\"快...我撑不了多久...\" 王永年嘴角溢出血丝。向宁在前引路,孙先断后。众人钻入一片芦苇荡,借地形甩开追兵。
破旧的渔屋里,
\"暂时甩开了。\"王永年声音低沉,\"但我不能再动用真气了。\"
屋外忽然传来布谷鸟叫声——三长两短。向宁神色一紧:\"是簪月的暗号。\"
“我们还能相信他们么?“小九戒备道。
“先见见再说,假如真的是追兵到了,也不会用暗号故布疑阵,实在是多此一举!“孙先思考后,让向宁回应了外面的暗号。
一个樵夫打扮的精瘦汉子闪身进屋,单膝跪地:\"属下参见世子,向先生。临江侯已封锁所有渡口,但我们在白鹭湾备了快船。\"
孙先挑眉:\"现在登船不是自投罗网?\"
\"最危险处最安全。\"向宁咳嗽两声,\"侯爷绝对想不到,我们敢走水路。\"
王永年望向窗外月色:\"何时动身?\"
\"寅时。\"樵夫低声道,\"那时正值守军换岗。\"
残月西沉时,众人潜至白鹭湾。芦苇丛中果然藏着一艘狭长的快船,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艄公。
就在他们即将登船时,王永年突然按住刀柄:\"不对。\"
太静了。连虫鸣都没有。
\"退!\"
箭矢破空声骤然响起!数十名黑衣人从水中跃出,分水刺寒光凛冽。那\"艄公\"狞笑着摘下斗笠——竟是黑鳞卫副统领!
\"世子殿下,侯爷请您回去喝茶!\"
王永年纵身跃上船头,长刀横扫,将两名登船的黑鳞卫斩落水中。突然脚下一震——有水鬼正在水下凿船!
\"走!\"向宁趁机扬帆。快船如离弦之箭冲向江心。
凶甲的怒吼从岸上传来:\"放火箭!\"
漫天火雨倾泻而下。孙先突然解开外袍,露出内衬的银色软甲——竟是防火的鲛绡所制!他旋身挥袍,将多数火箭扫落。
一支火箭却穿透防御,直射向宁心口!千钧一发之际,王永年飞身扑救,箭矢深深扎入他右肩。
\"永年!\"小九惊呼。
王永年咬牙折断箭杆:\"没事...走!\"
快船终于冲出重围,消失在茫茫江雾中。凶甲站在岸边,阴沉着脸从怀中取出一支银哨。
尖锐的哨声穿透夜空。江底深处,有什么庞然大物缓缓睁开了眼睛...
快船在夜色中疾驰,江雾渐浓。王永年肩头的箭伤被小九用银针封住血脉,但箭头的倒钩仍嵌在肉里,稍一动作就钻心地疼。
\"再忍忍。\"小九指尖发颤,满月纹印已转为暗紫色,\"等到了安全处再取箭。\"
孙先突然按住船舷:\"水里有东西。\"
江面泛起不自然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开来。船底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整艘船猛地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