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再次真切体会到,跟不太聪明的人合作,是何等憋闷又无奈。他的脸色比之前更沉,手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青山伯虽不算聪慧,察言观色的本事倒还有些 。
见丞相脸色越发难看,他心里一紧,小心翼翼地问:“丞相,莫非我说得不对?”
见他还算有眼色,丞相压下心头的烦躁,缓声道:“谢凝安本身不重要,但他与姜钰的关系,还有他跟君宁郡主说的那些话,很重要。”
青山伯一愣,回想谢凝安对朱君宁说的那些话,脸色渐渐凝重起来。若是谢凝安的话属实,那他们面临的危机,或许还没到绝境。他皱着眉思索片刻,又问:“您的意思是,谢凝安的话,有可能是假的?”
丞相皱眉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谢凝安与姜钰都是绝顶聪明的人,他们该都清楚,如何利用对方,才能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您是说… 他们可能真的毫无芥蒂地合作了?” 青山伯追问。
丞相再次沉默,随后缓缓道:“不无可能。谢家倒了,如今只剩谢凝安一人,他若想让谢家有翻身之日,纵观整个朝堂,也只有跟姜钰合作,才有几分希望。而姜钰要想让改制顺利推进,也得用好谢凝安这枚棋子。”
“那…” 青山伯若有所思,“就像君宁郡主之前提议的,让谢凝安逃去南夷国,不是更适合谢家东山再起吗?”
丞相扫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不耐:“南夷国对大乾而言,不过是弹丸之地,不足挂齿。何况如今朝廷手里有杀伤力极大的火器,谢凝安若真逃去南夷,皇上只需一句话,南夷皇帝就得把他绑回来。”
“这……” 青山伯的心瞬间乱得像荒草,后背上的冷汗都冒了出来。他看着丞相,声音发紧:“这么说,谢凝安跟君宁郡主说的那些话,大概率是假的?朝廷现在国库充足,那些厉害的火器,也储备得很足?”
丞相没说话,可脸上的凝重像一块巨石,压得整个房间都透着压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不管谢凝安的话是真是假,我们都得做最坏的打算。”
“那还等什么!赶快动手啊!” 太子又按捺不住,语气急切地喊了起来。
丞相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动手” 二字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却堪比登天。如今他们与皇帝几乎是明牌对峙,拼的就是谁的手段更狠、更周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个声音:“丞相,岭南王派人送信来了。”
“进来。”
丞相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一个中年仆从躬身走进来,双手将信恭敬地递到丞相面前,随后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丞相拆开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先是面色一顿,然后扬了扬眉,眼见得心情好了不少。青山伯见状就想问岭南王在信上讲了什么。但他的还没出口,丞相合上了信纸,看着他道:“速往宫里给苏妃娘娘传信,让她接下来只管关起门过日子,不要再跟外界有任何接触。”
“这……” 青山伯一脸不解,“要动手的话,若是娘娘不参与,咱们的计划怎么成?”
丞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若是娘娘掺了手,事情一旦败露,太子您、还有你们青山伯府,一个都别想保住。”
“那…那咱们该怎么做?” 青山伯说到这里,忽然反应过来,压低声音问:“丞相在宫里,莫非还藏着别的牌?”
“这你就不用管了。” 丞相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不过你放心,老夫最终的目的,也是让太子登上那个位置。”
这话让青山伯稍稍松了口气,他连忙赔笑道:“丞相说笑了,我…我绝没有怀疑您的意思。”
丞相自然清楚他的心思,只是眼下没必要跟他计较。他转向太子,语气稍显恭敬地说:“太子殿下这段时日,不妨多去太后宫里侍疾。”
太子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脸上满是不情愿 ,太后本就不喜欢他,每次见了他都爱答不理,他才不愿去热脸贴冷屁股。
丞相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这样没主见、易操控的太子,等他真登上皇位,才更好拿捏。他嘴角微微扬了扬,耐心地解释:“让太子殿下去侍疾,一来是让外人知道您孝顺,为日后登基铺路;二来,若是皇上那边出了什么事,您一直守在太后身边,便是洗脱嫌疑的最好证据。”
太子这才恍然,却还是为难地说:“可太后不喜孤,每次孤刚到慈宁宫没坐一会儿,她就赶孤走。”
“若想留下来,太子殿下自然有办法。” 丞相的耐心已快耗尽,不再多劝,转头又对青山伯道:“你近来也只管闭门不出,别再跟外界往来。”
“老夫明白。” 青山伯连忙应下。
丞相满意地应了一声,起身道:“老夫还有别的事,先行告辞。近段时日若没有要紧事,咱们就不要再私下联系了。”
青山伯也跟着起身,见太子还一脸苦恼地坐着,便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太子回过神,不情不愿地站起身。丞相没理会两人的小动作,径直迈步走了出去。
屋里,太子一屁股坐下,气急败坏地对青山伯说:“到时候太后赶孤走,孤总不能赖在那儿不走吧?”
青山伯心里叹了口气,尽量放缓语气:“太后若赶您走,您便说不扰她静养,就在外殿候着便是。”
“要是孤在外殿待着,太后还是不乐意呢?” 太子又问。
青山伯沉声道:“那您就跪在慈宁宫门外,看太后还能如何?”
太子阴沉着脸不说话,青山伯只能轻声劝慰:“丞相让您这么做,也是为您好。”
“哼!” 太子重重哼了一声,“为孤好?外祖父就真没怀疑过?丞相除了支持孤,会不会还跟孤的那些兄弟有来往?若没有,这次的事,他到底打算让谁动手?”
青山伯沉默了, 他何尝没这样想过?可眼下的局势,他们除了依靠丞相和岭南王,别无选择。
他长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别管他是否还联系其他皇子,您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扶您上位最名正言顺,也最省事。等您真登上皇位,到时候您想做什么,还不是您说了算?就算想诛他裴家九族,也未尝不可。”
这话正说到太子心坎里,他当即哈哈笑了起来,先前的烦躁也消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