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岭南王与朱君宁再次相对无言。这份沉默,恰恰衬出当下局面的棘手。
朱君宁想起方才冒出来的念头,目光不自觉落在对面的岭南王身上。他坐在那里,脊背虽依旧挺直,却没了往日的沉稳,反倒像一张拉满的弓,连肩头的线条都绷得发紧。
见父王这般模样,朱君宁反倒犹豫起来,要不要说出自己的想法?如今的她没了往日的笃定,既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也不知道这策略能不能成,甚至怕弄巧成拙,招来更糟的结果。
姜钰的不按常理出牌,还有那份狠厉与 “疯批”,她是亲眼见过的。说实话,她现在有些怕姜钰,连与姜钰对上的勇气都弱了几分。
岭南王察觉到她的目光,眉头皱得更紧,沉声道:“你有话便说。”
朱君宁攥紧了交握的双手,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犹豫片刻,她还是小心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方才在皇宫,睿亲王是匆匆赶到御书房的。”
岭南王听了这话,眉头又紧了紧 。女儿对睿亲王的心思,他何尝不知。
朱君宁见他皱眉,连忙补充道:“父王您也知道,睿亲王向来不理朝政,性子也不急躁,能让他那样急匆匆往御书房赶,会是什么事呢?”
岭南王见她不是提儿女情长,眉头稍稍舒展,沉思片刻后道:“太后病重,听说睿亲王已经搬去宫中,日日在太后身边侍奉。或许…… 是太后的病情加重了?”
说到最后,岭南王的眼睛亮了亮 。若是太后病重,皇帝对周遭的戒备会不会松些?即便皇帝没松戒备,只要太后的病再重些,他们下手的机会也能多几分。
朱君宁没料到父王会想到这一层,心里对自己的猜测更没底了。但她还是抿了抿唇,接着道:“父王当时有没有察觉,睿亲王看楚国公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岭南王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她:“你是说,睿亲王和姜钰?”
朱君宁轻轻点头:“女儿也只是猜测 ,不过我们离开时,女儿回头瞟了一眼,见睿亲王还站在原地,盯着我们离去的方向。父王您说,他这举动合理吗?”
岭南王皱着眉陷入沉思,朱君宁却随着自己的描述,对最初的猜测多了几分底气。她又道:“听说天工司是姜钰一手促成的,而睿亲王负责掌管天工司,他们二人相处的机会定然不少。这般看来,他们之间若真有什么,倒也不算奇怪。”
岭南王眯起眼睛,手指一下下轻敲着桌面,过了会儿才道:“你接着说。”
“是。” 得到岭南王的许可,朱君宁的底气更足了些,脸上也添了几分光彩,“若是他们二人有情的事,让皇上知道了,会如何?”
“呵…… 呵呵……” 岭南王忽然笑了,语气带着几分了然:“一个是手握权柄的国公,一个是掌管天工司的亲王,他们若是真的结合,对皇位的威胁,可不比我们岭南王府小。”
他赞赏地看向朱君宁:“你这主意不错。”
朱君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却还是如实道:“可这终究是女儿的猜测,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到底是不是……”
“是不是真的,不重要。” 岭南王打断她的话,眼神变得锐利,“只要能让皇帝对姜钰起疑心,我们的机会就多了。”
朱君宁恍然大悟 ,是自己对睿亲王的心思,影响了判断,这确实不该。而且她也清楚,自己与睿亲王,本就绝无可能。
“这件事,交给你舅公去做最合适。” 岭南王的声音拉回了朱君宁的思绪。她压下心头杂想,抬头看向岭南王,轻声问:“舅公…真的跟我们一条心吗?”
岭南王的手指蜷了蜷,沉声道:“他固然是以裴家的利益为先,但他能坐上丞相的位置,离不开谢家,更离不开我们岭南王府。他早就上了我们的船,想下来也难了。我们好,他才能好。”
朱君宁这才放了心,又小心地问:“那... 祖母那边呢?”
岭南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祖母…… 怕是回不来了。”
朱君宁垂下眼眸 ,这点她何尝不明白?之所以问一句,不过是怕岭南王一时冲动,不顾一切去救祖母。如今听岭南王这么说,她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轻声安慰:“我们也没想到,祖母会偷偷跑出去,还去了老楚国公的墓地。”
今日清晨,裴听兰离开岭南王府足足一刻多钟后,他们才收到消息。父女俩急忙带人去追,可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仔细想想,这事总透着几分蹊跷 。裴听兰这些年做事虽愈发随性,却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如今岭南王府是什么处境,她心里清楚。在他们一再警告的情况下,她怎会还敢偷偷去老楚国公的墓地?
思索片刻,朱君宁把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岭南王眼中瞬间染上阴鸷与狠厉:“定然是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来人!” 他对着门外大喊一声,门立刻被推开,亲随躬身走了进来:“王爷。”
“把胡嬷嬷和素云带过来。” 岭南王攥着椅扶手的手用了力,木扶手被捏得发出 “咯吱咯吱” 的轻响。亲随连忙应道:“是。”
等亲随出去,朱君宁皱着眉想了想,道:“胡嬷嬷是家生子,她挑唆祖母的可能性不大。”
岭南王 “嗯” 了一声,语气里的怒意却没减多少。朱君宁见他又被气到,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没多久,门外传来亲随的声音:“王爷,胡嬷嬷带到了。”
“进来。”
岭南王话音刚落,胡嬷嬷就走了进来,“扑通” 一声跪倒在地,低着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岭南王见只有她一人,冷声问道:“素云呢?”
“启禀…启禀王爷,素云没有回来。” 胡嬷嬷的声音颤巍巍的,带着明显的恐惧 。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个不慎,她这条命就没了。
“砰!” 岭南王突然一脚踹在胡嬷嬷心口,胡嬷嬷应声倒地,嘴角瞬间溢出血丝,可见这一脚的力道有多狠。
但胡嬷嬷连一声呻吟都不敢发,挣扎着撑起身体,又跪回原地,颤声道:“自从来了上京,太妃就不太愿与奴婢说话,常让素云一个人在身边伺候。今日素云带着太妃离开后,就…… 就再也没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