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听兰被人拖向御书房外,但在将她拖出去之前,皇帝先传了太医来为她诊查。那太医也是个机灵人,虽查出裴听兰境况不佳,却只回说 “需静养调理”。他心里清楚,此刻裴听兰的死活早已无关紧要。
毕竟她的身份已彻底揭穿,皇帝借此握有了整治丞相的由头。岭南王也因姜钰拿出的证据,被钉死在上京,无法私自离去。即便裴听兰此刻断了气,也牵扯不到姜钰半分。
皇帝让太医即刻配药,随后便命禁卫军将裴听兰押入大牢。做完这些安排,他便让姜钰等人退下。可在场的几位大臣,没一个能舒心起来。
这群人里,不乏丞相一系的官员,先不提丞相隐瞒与岭南王亲缘一事,如今皇帝摆明了要清算丞相,他们到底该如何自处?是弃丞相不顾,可又怕他倒台后自己被牵连清算。是全力保他,可又没把握真能护住。
而非丞相一系的人,心里也各有盘算,唯独看姜钰的眼神彻底变了。没人能料到,这个女子日后还会做出何等惊人之举。
至于丞相与岭南王父女,更是脸色阴沉得吓人。
一众人沉默着往外走,没走几步,却见睿亲王迎面而来,瞧着脸色似有些焦急。众人连忙上前行礼,睿亲王的目光却在姜钰身上顿了一瞬,姜钰会意,朝他递去一个安抚的笑,随后便跟着众人继续往外走。
对睿亲王爱慕多年的朱君宁,见他出现的那一刻,竟似忘了呼吸,整颗心都系在他身上,自然没漏过睿亲王与姜钰那一眼的交流。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随众人离开时,忍不住回头望去 。睿亲王仍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朱君宁低下头,眼底满是思索,目光还忍不住往姜钰身上瞟了好几眼。
姜钰察觉到她的视线,当即扭头看过去。四目相对的瞬间,朱君宁慌忙避开 。 如今她对姜钰只剩忌惮,再没了往日想与她一较高下的念头。
姜钰见她退缩,眉头不由得皱起。她深知,人的行为从不会凭空出现,定有缘由。朱君宁的才智虽不及谢凝安,却也是个聪明人,经历了这一连串的事,她若用疑惑的眼神看自己,绝不是无的放矢。
可到底是为什么?
姜钰一路都在琢磨,直到走到宫门口,也没理出个头绪。她索性暂且搁下, 想不通的事硬钻牛角尖只会误事。她本是骑马而来,出了宫门,夏荷已牵着马等候。姜钰翻身上马,连余光都没再给岭南王和丞相,扬鞭便疾驰而去。
事到如今,脸皮早已彻底撕破,按原计划行事便是,不必想太多。
岭南王与丞相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才收回目光。两人对视一眼,默默交换了个眼神,随后便各自离去。虽说他们的亲缘关系已曝光,但此前在皇帝面前,他们早已编好说辞 ,声称彼此此前并不知晓这层关系。如今丞相还不能丢了相位,该演的戏,还得接着演。
丞相乘马车离开,岭南王则与朱君宁一同上马。他扭头朝宫门方向望了一眼,才打马动身,朱君宁连忙跟上。回到岭南王府后,父女二人进了书房,相对而坐,沉默了许久。
今日之事,着实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虽料到皇帝会将他们留在上京,却没料到,皇帝竟会借楚国公府与他们的旧怨动手;更没料到姜钰出手会这么快、这么狠 。
不仅将王府太妃押在囚车里游街,还沿途宣讲裴听兰的恶行,最后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裴听兰拖进皇宫。这脸丢得太彻底,若是挽不回来,岭南王府日后便再难立足于世。
岭南王脸色青黑,突然扬起拳头,狠狠砸在桌案上,发出 “砰” 的一声闷响,打破了满室沉寂。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定要将姜钰碎尸万段!”
朱君宁抿着唇没接话。她心里清楚,眼下根本不是能不能杀姜钰的问题,而是他们能不能在姜钰的步步紧逼下活下来。可岭南王此刻正在气头上,这话她不敢说出口。
她起身给岭南王续了杯茶,轻声劝道:“只要咱们能熬过这一劫,日后定与姜钰不死不休。”
岭南王看了她一眼,长长地嘘出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正身处生死危局?方才那句 “碎尸万段”,不过是气狠了的狂言。该面对的现实,终究躲不过。
他的手微微发颤,却还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努力压下心头的躁动。朱君宁也端着杯子静静喝茶,见他面色稍缓,才轻声问道:“舅公那边,会有动作吗?”
毕竟是一朝丞相,在上京、在朝堂经营多年,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被打倒。不然今日,皇帝便该直接罢了他的官,而非等着他主动辞官。可最后丞相没辞官,皇帝也只摆了脸色,没再多说 。这足以说明,丞相的势力连皇帝都要忌惮几分。
岭南王的情绪已平复不少,他放下茶杯,沉声道:“接下来,只能扶太子上位。”
朱君宁心头一惊,随即了然点头。他们眼下,确实只剩这张牌可打。可扶太子上位哪是易事?定然要等当今皇上病重或是驾崩才行。可皇帝如今身体康健,若想达成目的,唯有行极端之法。
“那…… 有几成把握?” 朱君宁忍不住追问。
岭南王却绷着脸不说话。朱君宁皱起眉,神色凝重 。他的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把握不大。也是,皇帝与被他信任的姜钰等人,怎会想不到这一层?既想到了,必然早有防备。
这时,岭南王才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你舅公手里还有底牌,只是得先让皇帝放松警惕。若是宫里戒备太严,事情便难办了。”
他这话一出,朱君宁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心口便揪得发紧,连呼吸都滞了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