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被一种名为“混沌瘴”的暗紫色雾霾笼罩,能见度不足三尺。
空气中弥漫着腐肉与硫磺混合的恶臭,脚下是湿滑的、不知名生物的黏液。
这里是“哀嚎沼泽”,妖魔的乐园,生灵的禁区。
沼泽深处,无数扭曲的影影绰绰在瘴气中涌动。
那是“腐沼蠕虫”,它们没有固定形态,身体由烂泥和怨气构成,长满一排排细密的、能腐蚀万物的利齿,正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向着一个方向汇聚。
它们的目标,是那片在暗紫色瘴气中,唯一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地方。
那是一千名魔军。
他们不像魔,更像一群来自天界的仪仗。
他们身着由月光石打磨而成的鳞甲,手持边缘流动着圣洁光辉的塔盾,阵列如棋盘般严整。
他们沉默地站立着,气息连成一片,形成了一道无形的、抵御着瘴气侵蚀的堤坝。
军阵之前,羊牧云负手而立。
他身形清瘦,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与周围的污秽格格不入。
他没有武器,只是安静地看着前方翻涌的妖魔,眼神平静得像一片无风的湖。
他不像将军,更像一个在山坡上等待羊群归来的牧童。
“来了。”
他轻声说。
话音未落,成百上千的腐沼蠕虫如黑色的潮水般拍打而来!
“起——云阵!”
羊牧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魔军耳中。
一千名魔军动作划一,塔盾顿地,发出一声闷响。
刹那间,他们身上的月光石鳞甲光芒大盛,一道道白光从盾牌上升腾而起,在他们头顶交织、汇聚,竟真的化作了一片翻滚的、厚实的白色云海!
“嗤嗤嗤——!”
腐沼蠕虫撞上云海,如同滚油泼上积雪,发出剧烈的腐蚀声。
那云海看似柔软,却蕴含着净化的神力,蠕虫身上的怨气与烂泥一触即溃,化作青烟消散。
然而,妖魔数量太多,云海被冲击得剧烈晃动,光芒忽明忽暗。
羊牧云眼神一凝,向前踏出一步。
“我等,为牧者。”
“此界,为牧场。”
“妖邪,当为刍狗!”
他缓缓抬起右手,向下一压。
“——云落,牧阵!”
随着他的动作,头顶那片广阔的云海轰然沉降!
它不再是防御的壁垒,而是化作了牧人驱赶羊群的鞭子,化作了收割生命的镰刀!
云海所过之处,所有的腐沼蠕虫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碾碎、净化。
它们发出凄厉的尖叫,却无法抵抗这天地法则般的“牧”之权柄。
羊牧云本人,更是冲入了妖魔最密集的地方。
他没有武器,他的身体就是最强的武器。
当他奔跑时,脚下会生出朵朵白云,让他步履如飞,飘逸不定。
当他挥拳时,拳风带着云的重量,一拳将一头蠕虫打得魂飞魄散;当他转身时,衣袖如云卷,将扑来的妖魔裹住、绞杀。
他就像是在一片肮脏的土地上,优雅地放牧着一群名为“死亡”的白云。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黑色的妖魔潮水被彻底“牧”尽,沼泽重归寂静,只剩下那片圣洁的云海缓缓消散,露出身后毫发无伤、阵列依旧的一千魔军。
羊牧云收回手,白衣依旧,只是气息略显微弱。
他看了一眼被净化得干干净净的地面,轻声对自己说:
“这片牧场,干净了。”
枯骨山脉,连岩石都呈现出一种被啃噬过的惨白。
刺骨的北风(朔风)卷着黑色的沙砾,如同无数把无形的锉刀,刮擦着天地间的一切。
风中,夹杂着妖魔的嘶吼和金属摩擦的尖啸。
山脉的隘口,黑压压的妖魔如决堤的洪水般涌来。
为首的是“骸骨暴君”,一种由无数生物骸骨强行拼接而成的巨型怪物,每走一步,大地都为之震颤,它手中的巨骨棒挥舞起来,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势要将眼前的一切碾为齑粉。
而挡在它们面前的,是一千道沉默的钢铁洪流。
这是一千魔军。
他们没有甲胄,裸露的肌肤上烙印着暗红色的狱纹,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们手持巨大的斩马刀与重盾,眼神空洞,没有恐惧,亦没有情感,只有冰冷的杀意。
他们组成的军阵,不像军队,更像是一堵从地狱拔地而起的、坚不可摧的城墙。
军阵最前方,犴朔风孑然而立。
他身形高大,黑发如墨,在狂风中肆意飞舞。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劲装,手腕和脚踝处缠绕着沉重的金属镣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哗啦”的轻响,仿佛是挣脱了永恒的囚禁。
他没有看那漫山遍野的妖魔,只是低头,用拇指缓缓摩挲着腰间一柄朴实无华的黑色重刀的刀柄。
“吵闹。”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风声与魔吼。
骸骨暴君注意到了这个渺小的人类,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举起巨骨棒,带着万钧之势当头砸下!
犴朔风终于抬起了头,他的双眸中,燃起了两点金色的火焰,那是属于神兽“犴”的、镇压万物的威严。
他没有躲闪,只是不紧不慢地拔出了重刀。
“——开狱!”
随着他一声低吼,他身后的一千魔军同时将重盾猛地顿在地上!
“轰——!”
一道无形的、充满肃杀之气的冲击波以军阵为中心轰然扩散!
那不是能量,而是纯粹的“规则”与“镇压”!
仿佛这片空间瞬间变成了一座无形的牢狱,所有冲在前方的妖魔动作一滞,仿佛被无形的枷锁锁住,连骸骨暴君的巨骨棒都在半空中凝固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犴朔风动了。
他的人与刀仿佛融为了一体,化作一道撕裂黑夜的黑色闪电,不退反进,迎着骸骨暴君冲了上去。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花哨,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力与速。
刀光一闪。
骸骨暴君那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僵住,从额头到胯下,出现一道平滑的黑线。
下一秒,它巨大的身躯悄无声息地分成了两半,骨骼散落一地,连一丝怨气都未能逸出,就被那股“狱”的威压彻底镇压。
“杀。”
犴朔风落回地面,吐出一个冰冷的字。
一千魔军如同被解除了封印的猛兽,发出整齐划一的、压抑已久的咆哮,整个军阵化作一道黑色的铁血狂潮,瞬间与妖魔群撞在了一起。
犴朔风再次冲入战团,他的重刀每一次挥舞,都像是一柄攻城巨锤,将妖魔砸得粉身碎骨。
他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行刑”。
他和他的一千魔军,就是这片战场上移动的、不可抗拒的“天牢”,对所有妖邪执行着最终的裁决。
血肉横飞,残肢断臂与黑色的沙砾一同被朔风卷上天空。
战斗,从一开始就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