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台灯骤然亮起,暖黄的光晕里,南曦苍白的脸颊泛着病态的潮红,睫毛下渗出细碎的汗珠。
\"嘟嘟!醒醒......\"他轻轻摇晃她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南曦含糊地哼了一声,滚烫的掌心抓住他的手腕,又无力地滑落。
许斯晨侧身去够床头柜上的退烧药,指节擦过玻璃杯边缘,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他屏息稳住晃动的水杯,倒出药片时掌心沁出薄汗,小心翼翼将温水送到她唇边。
药片却卡在齿间,南曦呛得咳嗽,温热的药汁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许斯晨迅速抽过纸巾擦拭,另一只手始终虚扶着她的后颈顺着气。
温毛巾敷在额头上很快又变热,他一次次起身更换,动作轻缓却透着难以抑制的急切。
俩狗闻声蹲在门口,呜咽声混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将焦灼的气氛越拧越紧。
南曦在高热中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滚烫的触感灼烧着他的掌心,恍惚间听见她含糊地唤着什么,却辨不清是清醒还是呓语。
暮春的风裹着槐花甜香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许斯晨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门铃骤响时,温嫂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站着位拎着医疗箱的年轻女子,发梢还挂着细密的雨珠。
\"我是南曦表姐,老爷子叫我来的。\"她语速很快,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焦急。
温嫂虽没见过她,却也不敢耽搁,立刻引着人往楼上主卧去。
大理石楼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许斯晨正拧着毛巾给南曦擦汗。
靳怀心踏入卧室时,许斯晨快步迎上前,喉结不安地滚动着:\"表姐,她最近半个月一直食欲不振,吃阻断药后几乎每晚都发低烧,不过用温水擦擦就能退。\"
他攥紧手中已经温热的毛巾,指节泛白,\"可从十二点开始突然高烧,退烧药喂了都没用,现在已经烧到39.5c,还一直说胡话,手脚一会儿烫得吓人,一会儿又凉得像冰......\"
靳怀心轻轻颔首,目光掠过床上人潮红的脸颊,声音沉稳却透着不容置疑:\"我明白了。\"
她将针灸箱平稳地放在床头柜上,转头看向温嫂,语气礼貌却急切,\"麻烦你快去倒盆温水,再拿医用酒精和新毛巾过来。\"
消毒棉的酒精味很快弥漫开来,她手腕娴熟地翻转取出银针,看向许斯晨时神色严肃:\"一会儿扎大椎穴她会疼,你帮忙按住肩膀,稳住别让她乱动。\"
随着第一根银针精准没入皮肤,南曦苍白的额角渗出冷汗,无意识地挣扎着。
许斯晨喉结滚动,掌心贴着她滚烫的肩头,既用着力道又生怕弄疼了她。
\"这些穴位越痛,说明邪火越盛。\"
靳怀心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第二根银针跟着刺入曲池穴。
窗外的骤雨敲打着玻璃,混着屋内紊乱的呼吸声,三个人的后背很快都洇出深色汗渍。
当最后一根银针没入足三里,靳怀心用棉球轻轻按压针尾,终于缓了口气:\"半个时辰后起针。\"
她揉着发酸的手腕,目光扫过许斯晨布满血丝的眼睛,语气难得缓和:\"去煮点姜茶,等她醒了喝。\"
…………
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小心翼翼地从窗帘缝隙里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带。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鸟鸣,被双层玻璃滤得朦胧,反倒衬得房间愈发静谧。
空调外机轻微的嗡鸣裹着昨夜药的药香,在空气中缓缓流转。
南曦在混沌中醒来时,喉咙像被砂纸反复磨过,酸涩的痛感随着吞咽蔓延至胸腔。
她动了动发麻的手指,却触到一片温热——许斯晨躺在她身侧,两人十指相扣,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交叠的指缝传来。
男人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灰色睡衣,领口歪歪扭扭敞着,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沾着一夜未消的疲惫。
她抬手轻轻抚过他眼下的乌青,指腹擦过他干燥起皮的唇角。
许斯晨睫毛轻颤,猛地睁眼,布满血丝的瞳孔里还残留着惊惶:\"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头疼吗?喉咙疼不疼?\"
他一连串的追问带着破音的沙哑,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探她额头,又按了按她后颈的温度。
\"不难受了。\"南曦将脸蹭进他掌心,指尖描摹着他手背上退烧时反复擦拭留下的红痕,\"昨晚...我好像一直在梦里打转,怎么也睁不开眼。我发高烧了?\"
许斯晨喉结滚动,握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你发高烧到快四十度。
我实在没办法,给爷爷身边的助手打了电话,问有没有应急的法子。\"
他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发颤,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后来才知道,怀心姐刚从国外回来,是她连夜带着针灸箱赶过来的。\"
南曦愣住了,早知道她这些时间会回国,真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窗帘刚要被许斯晨按到半开就被她伸手按住,缝隙间漏进的一丝光线,将他眼下深重的乌青照得愈发明显。
南曦撑起身子,身旁的许斯晨便条件反射般跟着坐起。
“想去干什么。”他沙哑的声音还带着困意,伸手就要去扶她后背。
“躺下。”南曦反手按住他肩膀,指尖触到他肩胛的轮廓。
男人僵在原地,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昨夜的惊惶,\"你再不休息,等我姐看见,又要唠叨咱俩都不会照顾自己了。”
许斯晨喉结滚动,还想挣扎着起身:“我一会儿就睡,我先去给你热粥……”话没说完就被南曦用枕头抵住胸口。
她半跪在床上,把他往床头压去,发梢垂落挡住泛红的眼眶:“你守了一整夜,现黑眼圈都能耷拉到腰上了。”
她的声音突然发颤,“阿晨,让我也心疼心疼你,好不好?”
空气安静了两秒。
男人紧绷的肩膀突然松懈下来,伸手覆住她放在胸口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睡衣布料传来。
“好。”
他低声应道,任由南曦把薄毯拉到肩头,在她转身时突然抓住她手腕,“别走太远,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
南曦低头笑笑,凑近吻了吻他的唇:“好,就在二楼看看我姐。”
她退到门口时,看见许斯晨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睡衣领口依旧歪着,却终于合上了疲惫的双眼。
南曦捧着早餐盘推开二楼房门时,轻叩几下,里面传来带着倦意的“进”。
靳怀心倚在床头翻看医书,发尾随意绾成松垮的髻,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还在倒时差?\"南曦将粥碗放在飘窗小桌上,手腕突然被表姐扣住。
靳怀心指尖搭上脉搏,敛眸细听片刻,脸色陡然沉下来:“脸色还这么差,脉象虚浮,炎症还没彻底消呢。”
“昨晚高烧来势汹汹,今天得好好调养。
吃阻断药把身体弄成这样?骨髓都亏空了!\"她舀起一勺粥的动作一停。
“你打算瞒许斯晨到什么时候?”
南曦抿紧嘴唇,晨光在两人之间切割出明暗交界线。\"他知道我职业暴露...\"
“恶心呕吐、头晕乏力甚至高烧,再加上这肝肾两虚的脉象——吃hIV阻断药的副作用,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白细胞持续走低会免疫力崩塌,肝肾损伤会让你连站都站不起来。昨晚他给爷爷助手打电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副作用我自己能应付,过段时间就好。”南曦强装镇定地抽回手。
“最近就是累着了……”
“少瞒我。”靳怀心把药盒推到她面前,金属碰撞声冷得刺耳,“怪不得这段时间你总往老宅跑,每次都躲着爷爷把脉。
老爷子临走前塞给我这包黄芪党参,说你‘血虚得厉害’
“嘟嘟,咱家是干什么的——爷爷他们早就察觉了,阻断药的胃肠道反应、肝肾功能损伤,还有可能引发的神经系统症状,你打算拖到全身黄疸、意识模糊才说实话?”
南曦喉咙发紧,想起许斯晨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每天紧绷的神经,还有家里人每天都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她…………喉头发紧说不出话,她不想再让他们在更加担心了。
晨光穿过纱帘在两人之间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表姐眼底满是担心和气愤,却比记忆里任何时候都锐利。
南曦攥着被角的指尖发白,靳怀心看着妹妹倔强抿起的嘴角心口猛地发涩,她伸手把南曦搂进怀里,在她发顶轻轻拍了拍:\"傻丫头,我们都在呢,也不看看咱家是干什么的这种事有啥好扛的。
南曦闻言把脸埋进她怀里不说话蹭了蹭。
“老宅我暂时不想回去住,不然爷爷又要考我药材配伍。我就在你这赖着了,正好把你这小身板好好调养调养!”
说着故意夸张地叹气,“唉,可怜我堂堂医学博士,刚回国就要寄人篱下。”
南曦被逗得直笑,伸手戳她腰窝:“得了吧!到底是谁赖上谁?”两人笑闹着滚作一团,晨光里飘着银耳羹的甜香。
突然,靳怀心的动作顿住。
她轻轻捧起南曦的脸,指尖抚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声音不自觉放柔:“嘟嘟,你后悔当医生吗?”
南曦愣住了。
窗外的风掠过树梢,她望着表姐眼底的疼惜,忽然想起无数个通宵抢救的夜晚,想起患者康复时的笑容,也想起那次职业暴露后,防护服下浸透冷汗的后背。
“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