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原农业大学的林荫道上,法国梧桐的叶片在秋风中沙沙作响。
董远方拎着装满烧鸡、绿豆糕的礼盒,跟在郑鸿斌身后。
老教授的中山装袖口磨得发白,却依然挺括,他边走边说:
“农业方面的规划,我没研究过,不过我倒可以带你去见见崔益农教授,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话音未落,突然回头狡黠一笑,说道:
“正好今天你师娘不在,我们去崔教授家打个秋风。”
崔益农教授家在教职工家属院最深处,推开虚掩的木门,满院菊花开得正盛。
董远方刚把特产放在玄关,就被热情的主人拉进书房。
崔益农穿着洗旧的藏蓝毛衣,镜片后的目光炯炯有神:
“道口县我去过几次,那可是咱省里最大的小麦种植基地,听说古教授正在那里搞育种。”
郑鸿斌拍了拍董远方的肩膀,笑道:
“崔教授,远方是我带的最后一个博士生,现在在咱道口县当父母官,今天带过来跟你打个秋风。”
三人落座时,紫砂壶里的普洱正咕嘟冒泡,茶香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在堆满书籍的书房里弥漫。
董远方捧着粗陶茶杯,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书架上游走。
泛黄的《华夏农业通史》压着英文文献,最新一期的《农业经济研究》杂志边角卷起,贴着各色便签。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县域农业产业化路径探索》的书脊,忽然听见崔益农说:
“别看道口县土地肥沃,传统农业转型的坎儿可不少……”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窗棂,在三人面前的茶水上洒下粼粼波光。
董远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粗陶茶杯,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他目光坚定地看向两位教授:
“道口县有一百三十多万人口,县城人口不足三十万,基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工矿企业,我们现在主导食品产业园扩建是第一步,最关键还是三农问题。”
窗外的阳光穿过书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崔益农教授从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香烟,“啪” 地打着火机,袅袅青烟升腾而起。
他吸了两口,缓缓说道:“资本逐利,这是亘古不变的现象,农业投资大、周期长、收益率低,靠民间资本,很难形成气候,只能靠政府去引导和投资建设。”
话音落下时,烟灰轻轻弹进青瓷烟灰缸,发出细微的声响。
郑洪斌教授闻言,苍老的手掌在膝盖上轻轻一拍,感慨道:
“远方到了道口县,提出三年脱贫的口号,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我们这些退休的老家伙们,能推一把还是要使使劲的!”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笑意里满是欣慰。
崔益农教授嘴角上扬,朝董远方竖起大拇指,镜片后的目光透着赞赏:
“年轻人,有志气,想法是好的,但是落实下去可不容易。”
他的语气里既有肯定,也暗含着对前路艰难的提醒。
董远方苦笑着摇摇头,眉间的愁绪愈发明显:
“不满两位老师,我心里是没底气的,道口县太穷了,去年我从省里搞了一笔钱,都用在了十大民生工程上,现在食品产业园扩建有外来资金,但是后期农业产业升级,却找不到投入资金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与焦灼。
此时,厨房飘来阵阵饭菜香,崔益农起身招呼:
“先吃饭,边吃边聊!”
餐桌上,热气腾腾的菜肴摆开,董远方带来的烧鸡,金黄油亮的表皮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郑洪斌夹起一块烧鸡,笑着打趣:
“崔教授,远方今天特意带了当地的特产烧鸡,这烧鸡可不能白吃,你要帮忙给想想办法。”
崔益农放下筷子,佯装委屈地摆摆手:
“你郑教授现在也开始玩套路了,罢了,谁让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一会儿我把最近正在写的关于家庭农场与土地流转的论文提前给你们分享一下,有几个案例,我觉得你们道口县可以参考。”
董远方眼睛顿时一亮,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此前靠外来投资的希望破灭,正愁找不到方向,崔教授的这番话如同拨云见日。
酒足饭饱后,临别之际,崔益农拍了拍董远方的肩膀:
“筹集资金的思路,你们拓展一下,这几年农业方面的政策性融资渠道也多,省里的农开行可以多去跑跑。”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董远方的记忆。
他猛然想起之前周研带他跟华夏农发行江原分行的行长邱志远拼酒,自己当时喝断片了。
最近,因有徐家旺投资计划,把农发行的构想暂时搁置了。
站在崔教授家楼下,晚风轻拂,董远方望着嵩州的灯火,心中已然有了新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