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现在的总部比以前好看多了。小缪尔,这栋楼是你们什么时候建的?”
苏言站在莱茵生命的总部门口,忍不住感叹。一旁挽着他手臂的缪尔赛思扬起唇角,轻轻一笑。
“我也不知道哦,我加入莱茵生命的时候,总部就是这个样子啦。”
她抬起手指,戳了戳苏言的脸,语气带着一丝娇嗔:“你这个骗走女孩子的心就跑得无影无踪的大坏蛋,又去做什么大事了?”
苏言嘴角微抽,牵着她走进大楼。
“没什么。我要去见克里斯滕。”
大楼大厅挑高十米,银白色的金属梁柱将整座建筑托举在半空,科技感与神秘气息交织着,宛如他记忆中那个遥远而辉煌的名字,本应拥有的模样。
缪尔赛思仍然挽着他的手臂,脸颊边的卷发微微晃动,语气却不再如先前那般调皮。
“真的没什么吗?你上次说‘很快就回来’,结果一等就是十几年。”她顿了顿,“克里斯滕博士一开始还以为你死了,后来才相信,你只是又去了某个不能说的地方。”
苏言没有作声,目光望向前方。他的步伐依旧从容稳健,却透着一种沉重。他没说出口的是,在这十几年的日夜里,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思考——“回来”这两个字,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电梯里,缪尔赛思按下顶楼的按钮。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站在他身侧,指尖偶尔触碰他的手背,却又悄然收回,仿佛害怕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
“克里斯滕知道你今天来吗?”
“我没告诉她。”苏言淡淡地答道。
缪尔赛思猛地抬头,眼中浮现出一丝困惑与隐隐的警觉。
电梯“叮”地一声停在顶层。
走出电梯,熟悉又陌生的长廊迎面铺展开来。地板光可鉴人,四周依旧冷静、克制、精密得近乎残酷。缪尔赛思的脚步慢了下来,仿佛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场简单的重逢。
走廊尽头,苏言在一扇门前停下,抬手,敲了三下。
“请进。”熟悉的女声响起,沉静中带着锋利。
门被推开的瞬间,坐在办公桌后的那道身影猛然一震,原本伏案批阅的动作倏地停下。
克里斯滕抬头,蓝灰色的眼睛凝视着门口的男人,愣了整整五秒。
“……苏言?”
她脱口而出,像是害怕幻觉下一秒就会消失,“你……你怎么还活着?”
苏言轻轻一笑:“你不是总说,‘真正的疯子是不会轻易死的’吗?”
克里斯滕起身,眼底一瞬间浮现出震惊与复杂,“你消失了十几年,所有通讯都中断……我——”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清楚,苏言从没向任何人交代自己的行踪。当初他参与创建莱茵生命,只停留了短短两年,便在缪尔赛思刚康复、掌握水元素后悄然离开,从此音讯全无。
缪尔赛思跟了进来,站在门边,低着头,没有出声。
苏言将怀中的资料包放在桌上,目光平静,“这是最终版本。泰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克里斯滕没有接,眼神却死死锁定在他身上。“你确定要走到这一步?这份文件一旦公开,外界会觉得莱茵疯了。他们根本无法……”
“以峘形山的名义发表。莱茵生命由我授权,正式合并进入峘形山。”
克里斯滕怔住,久久无言,“可你不是说,峘形山永远不该属于任何组织?”
“现在不同了。”苏言望向窗外,那片被乌云压住的天际线一如他心中的天命,“要改变的不是组织,而是记忆本身的结构。莱茵属于过去,峘形山是未来。我不能再让人们误以为还有选择。”
克里斯滕终于沉默,低头望了一眼资料包,指尖轻轻落在封面上,却没有翻开。
“……那你呢?”
“我会留下。”
克里斯滕一怔,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
“你说什么?”
“我会留……”
缪尔赛思终于绷不住了,咬住嘴唇,泪水顺着睫毛滑落,落在紧握的拳头上。
“为什么?”她声音颤抖,“明明你才是那个背负一切的人,我们根本不重要!为什么你就能这么轻易地决定留下,把一切都丢给我们?”
苏言沉默了一瞬,缓缓转过身,看着她。
那双眼睛里早已没有责怪,只有压抑、失落与一种撕裂般的痛苦。那是一个在青春岁月里苦等了整整十三年的人,终于听到了那句迟来的“我会留下”。
“我不重要吗?”她声音发颤却坚定,“这些年,我不是没想过你死了,也不是没想过你再也不会回来……可哪怕你还活着,哪怕只是个消息——你都从没想过联系我吗?”
苏言喉头发紧。他想说,他不是不想。只是他不能回来。他没有资格。
“我……”他说不下去。
克里斯滕轻轻叹息,仿佛一语道破他的心事:“你不是冷漠才离开的,苏言。你只是从来觉得,自己是个被遗弃的人。”
“不是被遗弃,”苏言低声道,“是我不配被记住。”
缪尔赛思猛地走上前,一把推开他的胸膛,泪水划过面颊。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她几乎吼了出来,“你为什么还要出现,还要说你要留下!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句话——整整十三年!”
苏言没有躲避,只是缓缓抬起手,覆在她颤抖的肩上。
“我回来,是为了让你们活下去。泰拉文明,还有更远的未来。”
“而我留下,是因为——”
他顿了顿,声音低到像风中的落叶:“我已不再被这个世界铭记。”
缪尔赛思泪水仍未止,却只是紧紧抱住了他,仿佛再也不愿放手。
阳光透过窗户洒下,落在那张厚重的办公桌上,也洒在他们身上。尘埃在光柱中轻轻飘浮,像是旧日未竟的岁月,终在此刻重新凝结。
许久,缪尔赛思的声音才闷在他怀里响起:“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还会不会再见?”
苏言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像是在用这个拥抱给出唯一的答案。良久,他低声说:
“我不知道。”
克里斯滕转身,走回办公桌,打开资料包,文件第一页上字迹清晰,计划的沉重如山。
“这份方案……”她低声道,眉头紧蹙,“比我想象得更彻底。”
“我必须彻底。”苏言目光坚定,“我要尽我所能,送更多人离开。”
克里斯滕合上文件夹,望着他,复杂而沉重:“你真的愿意……为了那些你从未谋面的人,为了那些动物的变种去拼命?”
苏言平静地笑了笑:“我愿意。这是我对你、对凯尔希,对这片土地上所有朋友的承诺。”
“我早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他说,“我只是从深渊里爬出的幽影,只是不想把你们也拉进去。”
缪尔赛思像被击中,抬头,泪眼朦胧:“那你回来是为了什么?让我们见证你的消失吗?”
“不。”苏言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声音温柔如旧,“我回来,是想让你们知道……那个疯子,还记得你们。”
“这一次,我留下,是为了给你们赢得真正的未来——不是为了战争,也不是胜利,而是为了你们能活下去,彼此记得,继续走下去。”
空气仿佛因情绪炙热而凝固,沉重,却无比真实。
克里斯滕深吸一口气,按下桌前的通讯按钮:“我会调集研究所全部资源,重启‘存续计划’。以峘形山协议为核心,将莱茵所有技术并入其中。”
她绕出办公桌,抱了他一下,随即松开。
“祝你好运。”
苏言微笑着点头,在她们的注视下,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