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突然安静下来。
大门、侧门长久不开,下人们进出全都走后门。
崔承哪怕再着急,他都不敢出府一步。
就怕遇上宋梁。
侯夫人不知道内情,连番哀求他。
“儿啊,你岳父回京了,你去求求他,要些银两来救急。”
可不论侯夫人怎么好说歹说,崔承就是不肯。
侯夫人气得双眼通红,“你个白眼狼,还不上钱,你舅舅要被人打死了!”
话音刚落,崔承眸光闪闪。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既然欠债的是舅舅,那就用舅舅的命去还吧。
一日深夜,崔承带着人从后门出府,一路往外家赶去。
轻而易举地绑了舅舅出来,直接扔去了贝者场,并且搁下话。
“谁欠的债找谁,若再到武安侯府来,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狠狠地踢了一脚蜷缩在地上,拼命挣扎的人,啐了一口就离开了。
贝者坊听到崔承威胁的话,到底怵官府,只能拿地上的人出气,拿起棍棒狠狠地打。
“呜呜呜……”
袋子里的人发出哀号,可那些个凶神恶煞式的人,早就打红了眼,哪里停得了手。
“呜……”的一声长号,袋子里的人不动了。
人潮一轰而散,只留下一具不动的尸体和一摊越来越大的鲜血。
天刚蒙蒙亮,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推着一辆平板车,到武安侯门前。
“噗”的一声扔下一个重重的货物,一溜烟地跑了。
天亮后,路上行人多了起来。
有好奇的人看到武安侯门前躺着一人,身上穿着深红色衣衫,忍不住上前查看。
刚刚翻过人,吓得惊叫出声。
侯夫人的弟弟,双眼突出,脸部痛苦、扭曲,早就死了多时,身子都僵了。
四肢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浑身上下无数青紫色,简直不堪入目。
像一个摔得粉碎,重新粘合在一起的泥娃娃。
周围人吓得哇哇大叫,有人赶紧跑去府衙报案。
侯府主子是被管家吓醒的。
“出大事了,舅爷死了,被人杀了!!!”
管家一路跑一路大叫。
侯夫人就是被他吓醒的。
昨晚不知怎么回事,她心中忐忑不安,就像觉得有事发生,怎么都无法入眠。
后来下人替她按摩脑袋、手脚,渐渐地才进入梦乡。
却又噩梦连连。
梦见有人追杀她,她拼命逃、拼命逃,身子却寸步难移……眼看大刀就要落下,“出大事了,舅爷死了,被人杀了!!!”
管家凄厉的叫声刺破她的耳膜。
她惊跳起来,满头满脑的冷汗,呼吸粗重,胸膛一起一伏。
等彻底清醒过来,终于“啊”的一声惨叫出声,整个人弹跳起来,连外衫都来不及套,就往府门外跑。
她光着脚来到“血人”身边,看到扭曲、诡异、面目狼狈的亲弟弟,一颗心撕得粉碎。
整个人吓得连退数步,“嗵”的一声撞在门板上,又弹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她浑身颤栗,一步一步爬到弟弟身边,泪流满面。
“小山,小山,是谁害你?是谁把你害成这样?你起来,告诉姐姐啊!!!”
侯爷得到消息,青着脸冲出来,一把拽起侯夫人。
“不要脸的女人,衣衫不整就跑出府,像什么样子?”
侯爷手上手劲,拼命把人往府里拉。
但侯夫人像是吃了秤砣,就是不肯走。
“我弟弟还未有一儿半女,我娘家完了,完了呀。谁这么狠心,把我家唯一的男丁毁了呀。这是在我心上插刀啊。”
侯爷手一滑,侯夫人脱开身去,重新跪倒在弟弟身边,衣襟凌乱,露出半个香肩。
侯爷脸色大变。
“怔着干么?还不快把人抬进去?”
门上小厮得了吩咐,强行抬起侯夫人,抬着她进了府。
一路上只留下她嚎哭的声音。
“放开我,放开我,天杀的,放开我!!!”
不一会儿,县令和仵作来了。
仵作一见尸体,连连摇头。
惨,太惨了!
县令带来的衙役开始疏散人群。
不一会儿,围观的人群远远地隔了开去。
宋谨央满足了喝了碗菜粥,吃了两只拇指大的烧麦,正觉得通体舒坦的时候,福伯疾步进来禀报。
“殿下,隔壁出事了!听旁人议论,似乎是侯府的舅爷被人打死了,扔在侯府门前。
边上还扔着一张纸,好像写的是:欠债还钱,没钱还命。”
宋谨央推窗的手一顿。
死了?侯夫人最宝贝这个弟弟,有时候连崔承都得往后靠。
竟然死了?
“是谁下的手?”
福伯摇摇头,“需要老奴去打听一下吗?”
“不用!”宋梁大步走了进来,“从此以后,侯府的事与咱们无关!”
见宋梁来了,福伯和阿留自动离开,让两人好生说话。
“义父,您也听说了?”
“好好一个贵女,别打听死人的事。来,我继续教你算账。‘纸上谈兵绝觉浅’,实践才能真正长本事。”
宋谨央笑着应声。
隔壁。
县令及手下抬走了尸体。
县令敲了敲府门,问了问发现尸体的时间。
下人哪儿讲得清楚?
倒是最初发现的路人,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县令接过仵作递过来的纸。
“哼,如今贝者坊竟如此嚣张,公然打杀人,来啊,把一众人等带回府衙,好生审问。”
涉事人员全部被抓。
贝者坊老板却连夜跑路,抓到的都是小喽啰。
小喽啰不经审,一审,就把崔承供了出来。
他们异口同声,说人是崔承主动送来的。
要不是他送来人,他们也不可能打死人。
所以,崔承才是事件的罪魁祸首。
有了人证,崔承被请去公堂问话。
侯夫人一听说人是崔承绑去的,彻底崩溃,在衙役带人前,冲进书房逮着崔承,冲他的脸就是一顿拍打。
崔承四处躲,但对方速度奇快,躲避不及,还是被她长长的指甲抓出三道血痕,疼得变了脸色。
“够了!”
崔承一把推开侯夫人。
“母亲!在你心目中,是不是弟弟比我们府里每个人都重要?”
侯夫人脸色惨白,“你,怎么这么说话?他是你舅舅啊!”
吼声还未停,崔承面上就浮现出不屑的神色。
“母亲,您说的对,他是舅舅,也只是舅舅,而不是我亲爹!凭什么要为一个舅舅,贝者上我的一生?”
“逆子,逆子,你没有良心!”
侯夫人倒抽一口凉气,捂着疼痛不已的胸口,有气无力地骂道。
崔承惨然一笑。
“我是逆子,您就是慈母了?一个不把儿女需求放在首位的母亲,要来作甚?”
侯夫人的面色,一寸一寸地灰败下去。
“我没有,我只是……”
崔承没再说话,冷着脸去了府衙。
侯爷急得跳脚,一巴掌扇在侯夫人脸上。
“你不配为母!一心只有你那个混不吝的弟弟,现在害得儿子被抓,你满意了吧?”
武安侯府闹得不像样。
老夫身边伺候的人也跑没了影。
两个小丫头说话的声音,一五一十传进了她的耳朵。
“世子……被抓……吃牢饭……秋后问斩……”
几个小丫头一知半解,就把崔承说成杀人越货的犯人,被衙门抓起,直接秋后问斩了。
老夫人一听,一口气没上得来,身子猛烈地颤抖起来,眼白瞬间上翻,一股屎尿臭味,溢了出来。
等到伺候的人回来,惊叫出声,发现老夫人已然咽了气。
“不好了,老夫人被世子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