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潘凤与柴无畏激战正酣之时,王怀信、高继忠、李超、郭遵四位将军,已经穿着便装,快马加鞭的来到了距离铜门关外三十里的小酒馆。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桑记酒家”四个大字。
四人勒马,郭遵道:“三位兄长,我们已经快马加鞭的赶了大半天了,不如在此处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再走。”
李超点点头说:“是啊,这里距离二郎神,不过三十里了。一会儿到了,若真的打起来,没了力气可不行。”
王怀信和高继忠也点点头道:“也好,不如就在此处吃些!”
四个人牵着马,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那酒店的门脸有一丈宽,是用青石砌成的,石头缝里塞着驼毛,用来防风。酒店的酒幌子已经褪色了,冻得硬邦邦的,上面还能看出 “闻香下马” 这几个字,下半截黑乎乎的,像是被火烧过。门口挂着两盏羊皮灯笼,晃来晃去,发出昏黄的光,照着门楣,门楣上有几道深深的印子,像是被刀砍过的痕迹。
门前的拴马桩歪倒在雪地里,几匹河西来的骏马正在刨开雪找草吃。石槽里结了冰的酒渣,引来了乌鸦啄食,乌鸦黑色的羽毛上沾着雪霰。墙根下堆着七八个空酒瓮,瓮口结着琥珀色的冰挂,就像胡人的胡子一样。
半掩着的木板窗里,传出热热闹闹的声音,震得窗棂间糊的狼皮纸沙沙响。屋顶的陶罐里冒出炊烟,一下子就被北风给吹散了。屋檐下挂着的风干沙羚角,互相碰撞,发出叮当的声音,和屋里猜拳行令的声音混在一起。
雪地上,露出半截弯刀的刀鞘,刀柄上的红绸已经褪成了酱色,看着就像血块一样,一股肃杀之气让人背后发凉。毡靴踩出的脚印和马蹄印交错在一起,可是有一串新的脚印,在墙旁边的阴影里突然消失了。
撩开那三层毛毡做的门帘,一股酒气夹着羊油香直往鼻子里钻。夯土墙上斜靠着三把桑木弓,箭壶里的白翎羽上还沾着雪粒子呢。火塘里的松枝烧得噼里啪啦响,火星子直往半人高的酒瓮上蹦,把屋子里的人影都映了出来。跑堂的老余是个跛脚,正拿着铁钳拨弄炭火,铜吊子里的黍酒也烧得咕嘟咕嘟直冒泡。
瞧见四个身材魁梧的客人进门,店小二赶忙迎上去,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问道:“四位大爷,想吃点啥呀?咱们这儿有陕北大烩菜、榆林炖羊肉、猪肉撬板粉、油馍馍……”
话还没说完,李超就笑着打断他:“别介绍了,把好吃的饭菜一股脑端上来就行!” 说着,顺手扔给店小二一两银子。
店小二接过银子,高兴坏了,又赶忙追问:“好嘞!几位大爷要喝酒不?咱们这儿有葡萄酒、女儿红,还有新酿的沙棘酒……”
一听到葡萄酒,李超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吟诗道:“葡萄酒?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高继忠笑着说:“凉州的葡萄酒确实是有名,但我们今天不能喝酒。”
郭遵连连点头道:“对,骑马可不能喝酒,喝酒就不能骑马,我们是骑马过来的,就不喝酒了。改天再喝。”
旁边的王怀信也附和着,一脸认真地说:“没错,酒后骑马那可太危险了,跟酒驾似的,撞到人了可不得了,踩到路上的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可使不得。”
店小二微微一怔,很快又赔上一副恭敬的笑脸,称赞道:“确实,确实!要是几位大爷不爱喝酒,我推荐尝尝我们店里特制的奶茶,用的可是于阗来的石蜜,好喝的很。”
郭遵点了点头,说道:“行,那就麻烦你热四杯奶茶,别加珍珠和啵啵啊!”
店小二扯着嗓子应道:“好嘞!四位大爷稍等会儿,饭菜马上就好。” 说完,转身就去安排了,嘴里还念叨着这就去厨房准备饭菜。
就在店家忙着准备饭菜的时候,王怀信好像察觉到哪儿不太对劲,小声嘀咕道:“我咋感觉这儿有点怪呢。”
高继忠有些不解,问道:“哦?哪儿怪了?”
王怀信压低声音说:“你们没发现这店里党项人和回鹘人特别多吗?”
听完王怀信的话,三人都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四周。
只见东首火塘边围着七八个党项汉子,他们手臂上都刺着苍鹰图腾,看样子是同一个部落的。他们的脸上映着火光,红彤彤的。腰间的弯刀缠着彩绸,面前烤着整扇肋排,羊油滴在炭火上腾起青烟,混着浓重的乳酪气味。有个戴狼牙耳坠的年轻人正用西夏语低声说着铜门关城防,指尖蘸酒在桌案画着图形。
西北角跪坐着十多个白布缠头的回鹘人,面前铜壶飘着羊奶的香味。墙上钉着新月木牌,牌下悬着缀满经文的锦囊。为首老者正对着麦加方向诵经,枯瘦手指间缠着青玉念珠,每当门外风雪扑帘,念珠便急转三匝。
南窗下四个宋人衙役围坐,皂衣下露出锁子甲边缘。当中胖衙役的腰牌半露,刻着巡检朱的字样。他们脚下散落着带泥的牛皮靴,盘坐在火炕上——分明是冒雪查过驿道刚归。
郭遵满不在乎地问道:“这有啥呀?麟州本就是汉人与游牧民族交界的地方,多几个回鹘人和党项人,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嘛。”
李超点头应和:“没错,从古至今,北方边境的胡人请求归附朝廷的可不少,说不定他们就是已经归附的熟户呢?”
高继忠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看他们应该并非麟州本地人,而是从大宋国境以外来的。”
郭遵一脸疑惑,追问道:“高大哥,你又没跟他们搭过话,怎么就断定他们不是麟州本地的熟户呢?”
高继忠神色一凛,说道:“有时候,想弄清楚一个人从哪儿来,不一定要过去跟他交谈。”
王怀信也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确实,看看他们的鞋子上沾的东西,有时候比直接开口问更靠谱,毕竟人常常喜欢说谎,但鞋子却不会撒谎。”
话音刚落,李超和郭遵不动声色地朝那几个党项人瞧去,只见他们的鹿皮靴上沾着红柳叶。要知道,在这个时节,也就只有从横山来的探子,才会沾上关外植物的碎屑。
郭遵一下子反应过来,惊道:“红柳叶?”
李超同样若有所思,说道:“这个季节,也就衡山以北才有这样的植物!”
王怀信又侧着耳朵,听了听那几个回鹘人诵读的经文,眉头紧皱,说道:“这些个回鹘人他们念的可不是佛经,而且听这口音,既不像高昌的,也不像河西的。”
高继忠也点头认同:“是的,他们的口音带着几分西域的腔调。莫不是……”
王怀信面色凝重,沉声道:“难道是喀喇汗王朝?”
这些异族来这个酒馆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