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些“偶遇”,都是他刻意打听来的行踪。
后来知道你是长公主,他忽然低头,耳尖微微发红,夜里躺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想,萧承煜啊萧承煜,你整日斗鸡走狗的名声,怎配站在金殿上与她并肩?
可第二日又忍不住往公主府跑,哪怕远远看你一眼也好。
指尖捏住玉佩上的流苏,我忽然想起苏阮阮那日躲在廊柱后的眼神:你表妹呢?她总说你们自小青梅竹马——
哪来的青梅竹马!他突然急了,声音带了三分委屈,苏府的老太太与我娘是手帕交。
她自小跟着婶母住京郊庄子,去年才进京。第一次见她在城西茶楼,她非要给我绣香囊,我推不掉,转头就送给门房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指尖戳了戳他发颤的耳尖:那日在宫门前,她扑进你怀里时,你倒像被雷劈了似的。
我是怕你误会!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眼里燃着灼灼的光,自杏花巷初见后,我心里便再装不下旁人。
后来每次见你,都想着离你近些,再近些。哪怕被你骂纨绔,被他们嘲讽,只要能站在你面前,便觉得这世间风雪都暖了。
画舫在湖心停住,漫天星子落进他眼底。
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来是串珍珠手链,坠着的正是那日碎绣球上的并蒂莲银饰:原想等绣球宴赢了就送给你,哪知道竟撕成了两半。
指腹轻轻抚过银莲的纹路,后来让匠人熔了旧甲胄上的银鳞,打了这串链子。
他们都说定远侯府的小侯爷只会吃喝玩乐,却不知我躲在库房里画了十七幅图,就为了这朵并蒂莲。
夜风裹着荷香袭来,他忽然单膝跪在甲板上,握住我的手贴上他的左胸:这里,从你挥鞭的那一刻起,就只属于你了。
玉佩是传家宝,可比起它,我更想把自己送给你,哪怕你是长公主,我是旁人眼中的纨绔,我也想试着,用这辈子来护你周全。
那苏阮阮呢?我幽幽开口,指尖摩挲着他掌心的薄茧,她昨日还在御花园说,要给你绣二十双登云履。
他忽然起身,指尖捏住我的下巴轻轻抬起,眼底翻涌着灼热:旁人的心思,何必要提?
话音未落,唇已覆上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此刻混着他身上的沉水香,在夜色里织成张温柔的网。
画舫的琉璃灯在风中轻晃,映得他睫毛投下蝶翼般的影。我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像杏花巷的暮春,他的马踏碎夕阳时,惊起的满树花雨。
萧承煜,良久,我抵着他的额头轻笑,你这纨绔的做派,倒像是把‘喜欢’二字刻在脑门上了。
他忽然笑出声,额头抵着我的:从前总怕别人知道我喜欢你,怕配不上你。
如今却想让全天下都知道,萧承煜这辈子,就只栽在长公主殿下这朵带刺的莲上了。
湖心亭的更鼓敲过三声,画舫开始返航。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沾着糖霜的杏仁酥:你说最爱街角张老伯的点心。
今日特意绕了三条街去买,还被沈砚冰撞见,笑我像个痴汉。
咬下一口酥饼,甜香在舌尖漫开。远处的画舫传来丝竹声,却不及他眼中的温柔动人。
指尖抚过他腕间的伤,想起他说“比起不能站在你面前,这点疼算什么”。
原来这世间最浪漫的告白,从来不是海誓山盟,而是他藏在纨绔表象下的,那片赤诚之心。
船靠岸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羊脂玉佩,郑重地系在我裙带上:这玉,从今日起便你的了。
往后若我惹你生气,你便拿它砸我——不过要轻点。
我笑着捶他肩膀,却见他忽然正经起来:说真的,若璃。
从前我总觉得自己是个混不吝,直到遇见你,才知道这世间有比斗鸡走狗更重要的事——比如护你喜乐,陪你春秋。
岸边的灯笼映得他面容柔和,像那年杏花巷的夕阳,永远停驻在我心间。
夜风送来远处的更声,他牵起我的手,指尖相扣的瞬间,仿佛连星子都落进了彼此眼底。
这一晚的游湖,没有绣球相争,没有流言纷扰,只有两个心意相通的人,在漫天流萤里,将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愫,酿成了最动人的告白。
定亲宴设在清明殿,檐角悬着九盏莲花琉璃灯,烛影摇红间可见金丝牡丹纹饰在宫墙上投下细碎光斑。
我握着萧承煜的手,腰间羊脂玉佩随动作轻晃,映得他眉间朱砂痣愈发鲜艳。
殿外传来通报声,陆明珠携陈若华踏月而来,裙摆上银线绣的并蒂莲在灯笼下泛着微光。
长公主今日倒像从画里走出来的。陆明珠眼尾扫过萧承煜,忽然压低声音,那苏阮阮一早便在偏殿候着。
说是给姑母请安………你可知定远侯夫人最疼这个侄女?
我指尖微顿。自绣球一事后,萧承煜每日变着法儿送点心。
连皇兄都笑说定远侯府的马车快把公主府的宫门踏破了。却不想苏阮阮会选在定亲宴上动手…
殿中钟鸣三声,皇兄携皇后步上主位。萧承煜父母坐在左侧首座,定远侯夫人鬓间一支累丝嵌宝金凤钗,正含笑与我母后说话。
忽听得殿外喧哗,珠串碎裂声混着女子哭声传来,苏阮阮跌跌撞撞扑进殿中,鬓边玉簪歪在一侧,面上泪痕未干。
表哥……她踉跄着抓住萧承煜的衣袖,腕间翡翠镯滑到肘弯,你不能不管我……我、我有了你的骨肉!
殿中哗然。萧承煜猛地甩袖,广袖拂过案上酒盏,酒液在青砖上蜿蜒成河:苏阮阮,你莫要血口喷人!
那日在醉花楼……苏阮阮仰头望着他,眼尾泛红如泣血,你与公主吵架后喝得烂醉,拉着我喊‘阿璃别走’,把我按在踏脚凳上……
她伸手去扯萧承煜的衣襟,“l你左肩下有颗朱砂痣,像朵小桃花,我……我怎会记错?
侯夫人手中茶盏“当啷”落地:煜儿,你……
萧承煜脖颈通红,额间青筋直跳:放屁!八月初七我与公主争吵,当晚醉仙居的掌柜、小二都能作证。
我与张绍、李昭临喝到子时三刻,何曾去过什么醉花楼?
他忽然转头看我,眼中尽是焦急,璃儿你信我,那日你让巧心送来醒酒汤,我还让她带话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