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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四方飘摇 > 第1章 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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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哥儿,把草球踢回来!”

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里,几个八、九来岁的小孩子正在河岸边的荒地上踢球,不远处坐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草球好巧不巧,正正滚到他旁边,孩子头郭行儒便是喊道。

傻哥儿将球捡起,却没扔回来,反而死死盯着草球,好像里面藏着什么玄机般。

“这傻哥儿又犯浑了。”郭行儒嘟囔一句,安抚住不满的“手下”,快跑过来,撑着腰故意加大音量,“傻哥儿,把球还回来,我们几个还要玩呢!”

“我不叫傻哥儿,以后叫我王治。”

王治说着,根本不看郭行儒,将草球轻轻甩在脚边,便又埋下头去,如平常般待坐不动。

“你...原来是会说话的?”郭行儒被吓了一大跳,连球也不管了,赶忙跑回去,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般大呼道,“傻哥儿会说话,他不傻,而且有名字!”

小孩子就是这般,只要发生丝毫与认知不符的事,便认为天翻地覆了,吵吵扰扰着要昭告天下。

郭行儒更是觉得这么光这么几个人知道还不够,纠合着自己的小伙伴,往村子中心跑去,要把傻哥儿不是傻子的事告诉全村人。

王治没有管这么多,只是坐着,好似时光对他是完全无谓的事物。

但他的脑中景象却并非如此,过去往事正一件件地飞速驶过,就像不该被提及的放映机,把本不已清晰的往日细节展现得淋漓尽致。

王治并没有忘记过往,只是想不明白,为何他能够活下来?

数月以来的沉默,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以及某一道不愿意提及的难看伤疤。

就在他想继续再去思虑的时候,耳朵里钻入了几道脚步声。

王治抬起头来,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肩上扛着把锄头、脖子上绕了圈白布的壮年瘦高汉子,面相和善,记得对方的名字似乎是叫王大根,一个只有乡下人会取代表着面朝黄土的卑贱名字。

王大根笑呵呵地,走到近前先抹了把汗,随后才道,“老哥我刚从田里忙活回来便听着几个小屁孩在嚷着傻哥儿竟然能说话了,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小哥不介意吧?”

王治已经站起身来,按着之前掌握的礼节单手作礼道,“多谢王大哥收留借宿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事实上,他之所以知道对方的姓名,就是因为苏醒以来就一直借宿在对方的家里,这么几个月下去,就算不去刻意留意,也会留下一个大概印像。

“哎呀,不过多一张嘴的事儿,哪有什么恩情,小哥这话实在是太见外了,你们说是不是?”

王大根说着,他身旁的两人也附和起来,言中意思都是不用在意,足以见得乡下人的淳朴。

王治赶忙打听这二人的身份,才知道分别是村子的郭里正和封啬夫,依次向二人作礼。

郭里正年岁不大,与王大根差不多,大大咧咧地摆手便算示意,封啬夫则老气许多,长了把灰白的胡须,依着回了个礼,只是不甚合规。

封啬夫来了点兴趣,笑问道,“小哥虽然样貌粗犷,但仪态不凡,莫非是县城里的豪族出身?”

王治愣了下神,不知道怎么回答。

王大根见此,颇为粗鲁地推了把封啬夫,不满道,“人家小哥沦落至此,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提及的事,你这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存心去揭别人伤疤?”

“哎呀,我这不是为了村子着想嘛,倒真是一时没考虑清楚。”封啬夫作势轻拍自己两下脸颊,歉然道,“王小哥,咱们乡下人性子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比你们城里人,莫要在意。”

王治笑笑,摆手以示无碍,没有再说。

郭里正见此,接话道,“咱们几个也别在这儿傻站着了,去我那儿坐坐呗,刚巧要到秋收的时候了,正好把青壮都叫过来,将任务给分配下去。”

“行啊,那咱们仨分头去叫人,到时候在里正家里汇合。”王大根答应一声,对王治道,“小哥跟我一道吧,咱们哥俩熟络些,刚好聊会儿话。”

王治不置可否,向郭里正和封啬夫点点头,便跟着王大根离开。

“封啬夫呢,年岁要大些,按辈分,我其实还得叫他声叔父,他这人吧,没啥坏心思,只是说话比我还直,这才连个婆娘都没讨到。”

“真没事的,王大哥不必再去解释。”

王大根点点头,继续说道,“想必小哥有些事要问我?”

王治稍显诧异,这汉子外表粗犷,但心思却着实有些细腻,顺着说道,“在下想知道此地叫何,又处在何州?”

“这地儿嘛,叫水磨村,至于在哪个州,说实话,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一点,距离最近的县城叫济川县。”王大根回道,“怎么,小哥准备走了?”

王治止下步来,埋下头去,似有些犹豫,忽得摇头道,“不,我...想在这儿生活下来,哪儿也不去。”

王大根嘴巴微张,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转而笑道,“这样也挺好不是?咱们这地儿虽说一辈子都是务农的命,但胜在靠水而生,天气着实不错,小哥有心长留,怎么也不会是件坏事。”

“是的,我要留下来。”

王治抬头看天,终于下定决心告别不堪回首的过去。

在刚苏醒的时候,王治陷入了长久的呆滞,他不明白自己这样一个救不了亲友、刺杀上司的懦夫兼恶棍为何能够活下来,付出的代价却仅仅是一条只剩下半截的右臂和修为尽去的残躯。

在他的设想中,他早就应该死去,抱着愧疚和遗憾被抹除所有的记忆,迎来一次不用负罪的新生。

可现在,他不但活了下来,甚至还保留着所有的记忆。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再去求死,而达成这样的想法足足经过了数月。数月的不语并非对处境的不满,仅仅是他想寻到那么一个理由,支撑起并不光彩的残生。

在野球滚到他身旁的时候,突然之间,他悟了。

现在的他既没有修为,也身处完全陌生之地,没有人知道他曾做下的事,也无法掺和那些高高在上王公贵族的博弈争斗,而今的他,应该有一个新的名字,代表一段新的人生,只为了自己而活。

王治,这两个字很快闯入了他的脑中。

最开始知道这两个字,来自北河公主慕玄机,其后又被慧心龙唤月以之称呼,但无一例外,都代表了他尘封的过去。或许,相比起之前惯用的三字姓名,王治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虽然没有了修为,也就代表了再没有能力去挖掘这段过去的能力,但不妨碍他使用之,毕竟这样,他就离自己的过去近了那么一分,也就更能为自己而活。

“诶,二虎,大娘的伤势如何了?”

“还能咋样,央着呗。上次拜托苏货郎带药回来,这都两个月了也没见到他身影,多半是走山喂了大虫。”

“你这晦气尖嘴,就不会想点好的?”

两人的谈话让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王治骤然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随着王大根到了村子里的一户农家门前。

名叫二虎的年轻人打量眼他,继续跟王大根诉苦道,“那我有啥办法?我说去县城买药,娘说什么都不答应,生怕误了庄稼。但我要不去,难道让我婆姨去,她虽也是大脚,但这山路凶险,可不敢放她单独过岭走滩的。”

王大根叹口气,提起正事来,“今日过来,本是说眼看要秋收,召集村子里的青壮分配下任务。但大娘的病确实不能再拖了,等会儿开会结束你别走,我让郭里正和封啬夫帮你想个法子,怎么也要把这事儿解决了。”

“别!”谁料,二虎一听,就摆手不已,不满道,“我家今年遭了灾,大根叔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家都顾不过来,哪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家的田地。这个会,我家就不去了。”

说罢,不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一手关上篱笆,回到屋里去。

王大根刚找第一个人就吃了瘪,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找补道,“二虎家今年爹死娘病,确实没办法。咱们村一向团结得紧,不能去也不好勉强。”

王治摇摇头,问道,“二虎娘亲是什么病症,王大哥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了,整个村子都传遍了。便是胸痛胸闷,气短乏力,冷汗不止,整日都下不来床,只能躺着。怎么,小哥还懂医术?”

“不算懂,只是之前听别人提过一些。看大娘这症状,怕是什么慢性久疾,说不得可以找些药草来,缓上那么一缓。”

王大根瞬间便来了精神,拉住王治的手就往里走,喜道,“咱们村子有个大毛病,就是没啥懂医术的,会的都是些土法子。既然小哥懂点,那怎么都得去瞧瞧。二虎,快开门,你娘有治了!”

王治苦笑一声,这还没把握的事,倒是直接被王大根给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