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深吸一口气，抬脚迈上石桥。
青石板上还带着地底的阴寒，每一步都像踩在浸透冰水的棉絮里。
石桥随着他的移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蓝色烛火在穿堂风中摇晃，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与那些石桥尽头的“自己”重叠又分离。
行至桥中央，一扇无比巨大的石门赫然出现在尽头。
石门足有两人合抱粗，表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蛇纹，每一条蛇都张着蛇口，鳞片上还缀着细碎的石珠，在蓝火下泛着冷光。
其中一条蛇的头部尤为醒目。
原本扁平的蛇首竟鼓起半枚骨包，隐约能看出龙角的雏形，蛇身也不再是单纯的盘曲，尾部有分叉的鳍状凸起，像在挣脱某种桎梏。
“化龙……”
赵括指尖轻轻划过那道纹路，石屑簌簌落在掌心。
他绕着石门转了两圈，终于在左侧门枢下方摸到一处凹陷。
三个并排的蛇眼雕刻，其中两枚颜色发暗，第三枚却泛着与烛火同色的幽蓝。
机关还是挺简单的。
赵括屏息扣住蛇眼，逆时针旋转半圈。
只听“咔嗒”一声脆响，石门底部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缓缓向两侧退去。
就在缝隙露出半尺宽时，一阵尖锐的“唧唧”声突然从门内炸开，数十只血红色的蝙蝠如箭簇般窜出！
为首的蝙蝠双眼泛着熔铁般的红光，翼膜上布满细小的倒刺，带起的风里有股焦糊味。
它锁定赵括的咽喉，尖喙如钢锥般刺来。
赵括侧身翻滚，同时抽出腰间匕首横扫。
刀刃精准划过蝙蝠颈侧，那畜生却像没知觉般继续扑击，直到被劈成两半才坠地。
但坠地的瞬间，断成两截的躯体突然腾起烈焰，眨眼间化作两团飞灰。
赵括还未松口气，握刀的手突然发烫。
他惊觉匕首刀身竟爬满了暗红色纹路，像被浇了滚油般灼痛。
他咬牙将匕首甩在地上，下一秒，刀身“轰”地窜起一人高的火柱，金属在高温中熔成铁水，连青石板都被烧出个焦黑的坑。
“这火……”赵括倒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石壁。
他盯着那团还在跳动的火焰，若是被这蝙蝠扑到，只怕自己也要被烧成渣渣。
好在剩下的蝙蝠一股脑冲了出去，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也算是幸运，不过自己的特质不就是幸运嘛。
石门仍在缓缓开启，门内涌出的风里裹着更浓烈的腐臭，还混着一丝甜腥。
赵括等石门完全展开，这才猫着腰蹭到门边。
门内涌出的风里裹着千年陈腐，混着铁锈般的甜腥，直往鼻腔里钻。
不过赵括还是敏锐闻见了一股甜味，有些熟悉的甜味。
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手机竟奇迹般没摔碎，此刻冷白的光斑扫过甬道，照出满墙斑驳的壁画。
甬道足有五丈长，穹顶用整块青石雕成，每道石缝都填着朱砂，在黑暗里泛着暗红。
两侧墙壁的壁画保存得意外完好，虽有些地方被潮气浸出霉斑，却仍能看出当年的鲜艳。
赵括凑近最近的一幅，手机光扫过，瞳孔猛地一缩。
画中是二十来个赤膊的人，腰间缠着兽皮，跪在一片焦土上。
他们的额头抵着地面，双手举向天空，掌心托着血珠般的宝石。
而他们头顶的云端，盘着一条巨蛇。
那蛇身比银杏树还要粗，鳞片像青铜镜般反光，最奇异的是蛇首。
额间顶着半截骨角，双眼如两轮血月，蛇信子吐着时，竟能看到画中焦土上裂开的缝隙，分明是蛇信扫过地面留下的痕迹。
“蛇……”赵括指尖轻触壁画，石粉簌簌落在手背。
渡桥村的一切，与蛇脱不开联系。
再往深处走，壁画内容逐渐连贯。
第二幅画里，巨蛇从云端降下，尾巴扫过焦土，地面立刻涌出清泉，枯树抽出新芽。
第三幅，部落的人用玉石雕了蛇像，放在祭坛上，周围堆着整只的牛羊，血顺着祭坛缝隙流成小河。
第四幅……
赵括的手电筒光突然抖了抖，画中巨蛇的额角更明显了，原本圆钝的蛇吻变得狭长，眼尾挑着，竟有几分龙的轮廓。
“化龙……”他轻声重复着方才在石门上看到的纹路。
很明显，这条蛇就是失落之国的那位神明，祂通过一系列的方式，在朝着更高层次迈进。
而神明的更高层次，就是仙了！
也就是说，这位神明，也一直在寻找着成仙的道路，而且，似乎找到了！
成仙，是所有神明的执念，就算是命运之主、穆皇兮仙人这样最为顶尖的神明，也最终倒在了成仙的道路上。
仙，虚无缥缈，捉摸不定。
但在失落之国，一条蛇，竟然找到了成仙的道路，并且，看壁画的内容，祂几乎快要成功了。
只是可惜，最后功亏一篑。
是什么导致了祂的失败？赵括眼神闪烁。
他感觉到了一张网正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脚步声在甬道深处响起，赵括迅速屏住呼吸，靠在了墙壁上，同时熄灭了手电筒的光芒。
从脚步声来看，来的应该是人。
手电筒的光在甬道尽头晃了晃，陈良的身影慢慢显现出来。
他脚步有些踉跄，手里的手电筒随着步伐左右摇摆，昏黄的光照在墙壁的壁画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虽然在渡桥村待了十年，一直没查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这些年的调查让他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其中就有遍布渡桥村下面错综复杂的地道。
蛇浪袭来时，他慌乱中找到了最靠近自己的地道躲了进去。
可刚进去不久，地道就开始坍塌，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他耳朵生疼。
好在他所处的位置比较幸运，顺着坍塌的方向滑落，竟然没受什么重伤。
当他从一片混乱中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置身于这个庞大的地宫之中。
这地下世界的规模着实把他吓到了，周围的一切都弥漫着一股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他看着眼前长长的甬道和精美的壁画，不禁想起了几本成名的小说。
像《鬼吹灯》《盗墓笔记》里那些神秘的古墓和奇异的事件。
一种预感在他心中逐渐清晰起来，渡桥村这些年发生的种种怪事，很可能就与这庞大地宫有关。
陈良的心神都被这些奇异的壁画所吸引。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陈警官。”
霎那间，陈良的头发都倒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