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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沉沉地压在松枝上,使得枝桠不堪重负而弯下腰,枝间凝着的冰棱泛着森冷的光,恰似悬于头顶的利刃。风裹挟着雪沫子肆意飘荡,却怎么也驱散不了林间那凝重滞涩的气息。

林间静谧得令人胆寒,唯有风穿过树林时发出的呜咽声、雪花飘落的轻微声响,偶尔夹杂着几声因寒冷而发颤且被刻意压低的呼吸声,众人都生怕惊扰了那正逐渐靠近的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从起初模糊的“嗒嗒”声,逐渐变为清晰的“笃笃”声,震得积雪覆盖下的冻土微微发颤,连松枝上堆积的雪团都跟着晃动起来。

然而,没有任何人行动,皆是藏着身形,侧耳听着,心里默数着来敌的人数,也在静静倾听着那划破寂静的号令。

高开道勒着马,玄色甲胄上沾染的雪沫,被他的体温烘化后,又在凛冽的寒风中冻结成细碎的冰碴,紧紧贴在甲片的缝隙间,泛着幽冷的光。

他眉头紧紧拧起,脸上满是阴狠之色,目光扫过身后那些因忌惮树林幽深未知而悄悄放慢马速的轻骑,扬声怒喝道:“都打起精神!岂不闻那香料味正往林子里飘,加上一路上的蹄印,那小子必定是妄图躲进林子以避开追查!都随我一同入林追击,若遇反抗,格杀勿论!今日这林子里,一个活口都不许放走!”

话落,他猛地夹了夹马腹,胯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率先朝着松林入口冲去。

他那玄色的披风在风雪中扫过积雪,身后的轻骑见状,不敢再有丝毫迟疑,纷纷催马缓缓继而跟随,铁蹄踏碎积雪的声响刹那间打破了林间的死寂。

高开道眯起双眼,鼻尖萦绕着愈发浓郁的香料味,这正是他派人特意涂抹在送出的马身上的,此刻已然成了最为醒目的引路标识。

他冷笑一声,催动马速,朝着林深处疾驰而去,口中叫嚷着:“追!他们定然跑不远,必定就藏匿在这附近!只需留个活口逼问出驻兵点的位置便可!”

五百余骑缓缓踏入林中,马蹄扬起的雪雾弥漫开来,将入口处的光亮遮蔽了几分。

无人注意到,陡坡后的阴影里,刘长宏的手缓缓抬起,指节紧攥着的长刀,在昏暗中映出一道森冷的光。

刘长宏目光锐利如刀,却始终没有直接看向入口处涌入的马背之人,而是紧紧盯着进入林中的轻骑数量,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刀柄。他在等待,等待着那五百多骑全部踏入这片松林。

此时,进入林中的人马已超过四百,马蹄声震得地面积雪簌簌颤抖,连松枝上悬挂的冰棱都跟着摇晃不已。

身旁的林元正有些按捺不住,悄悄凑到刘长宏身边,低声询问:“刘师,差不多了吧?”

刘长宏却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得如同被冻住的铁块:“再等等,得让他们再往前靠些,进入那林中央,等最后一批人完全踏入,再启动机关,叫他们插翅难逃。”

说罢,他的眼神愈发冰冷,死死锁定入口处最后那队仍在缓缓前行的轻骑,只待他们彻底踏入这个死亡陷阱。

盏茶时间转瞬即逝,或许是前军一路未遇阻碍而放松了警惕,又或许是迫于高开道催逼的军令,余下的轻骑终于不再犹豫,催赶着战马踏雪而入,最后一道身影也彻底消失在林子入口的雪雾之中。

至此,五百轻骑尽数进入了松林。刘长宏眼中寒光一闪,攥着长刀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并未立刻发号施令,而是侧耳倾听着马蹄声渐渐向林中央汇聚,那里正是机关布设最为密集的区域。

身旁的林元正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手紧紧按在弩机上,只等刘长宏一声令下。而陡坡后的伏兵们也察觉到时机已到,纷纷握紧手中绳索,弓箭,眼底的杀意随着林间凝滞的空气,一点点蔓延升腾起来。

刘长宏猛地将长刀高举过头顶,一声沉喝:“动手!”

话音未落,林中央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早已被积雪掩盖的陷马坑瞬间塌陷,前排十几匹战马来不及收蹄,连带着骑士一同坠入坑中,凄厉的嘶鸣声与惨叫声瞬间划破林间的寂静。

几乎与此同时,两侧的松树上突然飞下无数带着倒钩的绊马索,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毒蛇,迅猛地缠上奔逃的马蹄。

战马受惊后疯狂跳跃,将背上的骑士甩落在地,不等他们起身,四周藏匿的伏兵却已开弓射箭,箭矢的锐光昏暗中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弧线,引起凄厉的惨叫连连………

高开道瞳孔急剧收缩,正要勒马后退,却惊觉林子入口处早已垂落下沉重的原木栅栏,还有那层层叠叠、交替错落的大网,将松树林的退路封死。

“不好!是陷阱!”他嘶吼着拔出佩剑,却见脚下的积雪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暗藏的尖刺破土而出,瞬间刺穿了战马的马蹄。

战马轰然倒地,将他狠狠甩在雪地里,玄色甲胄撞击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还未等他爬起身来,只听到“咻咻咻”的箭射声从四面八方如骤雨般传来,密集得让人胆寒。

那些隐匿在松枝间、陡坡后的弓箭手早已拉满长弓,箭尖裹挟着彻骨的寒气,精准地朝着混乱中的骑兵射去。

有的箭穿透甲胄的缝隙,径直命中要害,有的箭射中战马,使得本就慌乱的坐骑彻底失控,横冲直撞间又撞倒了不少同伴。

高开道慌忙抬手去挡,一支冷箭擦着他的手腕飞过,带出一道血痕。他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亲卫刚举起盾牌,便被三支箭同时钉在雪地里,鲜血瞬间浸透了身下的白雪。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已然彻底陷入了死局。

他一把扯过身旁的亲卫,将其死死挡在身前,亲卫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呼,数支冷箭便已穿透其胸膛,温热的鲜血溅了高开道满脸。

他浑然不在意,借着亲卫的尸体作为掩护,踉跄着朝着一棵粗壮的松树下躲去。他目光扫过四周,原本令他引以为傲的五百轻骑,此刻或死于箭下,或被困于陷坑,仅剩下两百来人还在苦苦挣扎反抗,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寒风卷着雪沫与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高开道猛咳两声。他攥紧佩剑的手不住颤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之色。

不过短短片刻,五百轻骑便已折损过半,甚至连与敌人正面厮杀的机会都没有,便在这陷阱与箭雨之中死伤惨重。

他背靠松树,大口喘息着,脑子里一片混乱,满心皆是惊疑:究竟是何人如此处心积虑地要置自己于死地?是幽州城里的罗艺,或是刘武周觊觎他的势力,还是窦建德的势力所为?若早知道会陷入这般绝境,他决然不会轻易追进这片松林!

正恍惚间,一支冷箭突然擦着他的耳际飞过,深深钉进身后的松树干里,箭羽还在嗡嗡震颤。高开道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惊觉死亡离自己竟是如此之近。

也就在这时,亲卫统领张树金一脸惊慌失措的神情,头盔早已被乱箭击飞,发髻散乱地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他不敢起身奔跑,只能在厚厚的积雪中连滚带爬地朝着高开道的方向艰难靠近,身上的甲胄蹭着冻土发出刺耳的声响。每爬一步,他都要警惕地扫视四周,生怕冷箭突然袭来。

“将军!末将在这儿!”

张树金隔着几具尸体,朝着高开道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呼喊,声音里满是急切,“我们被团团围住了!得赶紧寻找缺口突围,再这么拖下去,兄弟们就都完了!”

说着,他又猛地往前滚了两米,终于蹭到了松树旁,一把抓住高开道的衣摆,胸口剧烈起伏着,满心皆是劫后余生的恐惧。

高开道一把揪住张树金的衣领,将他拽到身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决绝的光芒:“事已至此,顾不得许多了!敌人开弓总有力竭之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杀出一条活路!”

他话音刚落,便将染血的佩剑高高举起,朝着混乱的人群声嘶力竭地嘶吼:“还能动的都跟我来!弃马往林子东侧冲,那里箭矢相对较少,必定有突围的缺口!杀出去,赏银翻倍!”

高开道的声音带着几分声嘶力竭,充斥着绝境中的疯狂,却也穿透了林间的混乱嘈杂,让不少还在挣扎的骑兵都清晰地听入耳中。

而一直留意着他动向的刘长宏,此刻依旧伏在陡坡上,将高开道的嘶吼听得清清楚楚,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想往东侧突围?真是求之不得!”刘长宏低声冷笑,随即转头对身旁的刘武轩下令:“通知弓箭手换上连弩,截断他们其余三路,放他们往东侧逃。”

刘武轩立刻领命,转身朝着陡坡下飞奔而去传令,而高开道还浑然不知自己的计划早已被洞悉,正挥舞着佩剑,驱赶着残存的骑兵往东侧聚拢,丝毫没有察觉到另一重死局已在前方悄然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