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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暖阁之中,炭盆火势正旺,然而檐角寒气依旧弥漫,难以驱散。窗棂之上,厚厚冰花凝结,将外头雪光滤得昏蒙黯淡。

院外巡逻卫兵,身披厚重棉甲,靴底踏于雪地,发出“咯吱咯吱”之声,却刻意放轻脚步,连呼吸亦压得极低。整座府邸静谧非常,唯有风雪掠过屋角,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氛围。

忽闻一阵急促脚步声,“噔噔噔”地撞击在覆着薄雪的回廊青石板上,在这满府的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连檐角飘落的雪粒,都似被这声响惊得微微一顿,旋即,便见一位身着将领甲胄之人,快步奔来。其甲胄之上,凝着薄雪,腰间佩剑的剑穗,被寒风肆意扯得翻飞。

此人顾不得拂去肩头雪沫,脚步匆匆踏过回廊,靴底碾过青石板上的残雪,发出细碎咯吱声,神色间满是焦灼。

一路往来巡逻的卫兵,见他神色如此,竟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他脚步不停,径直冲到都督府暖阁之前,才猛地收住。略一迟疑,他咬了咬牙,也不等守卫通传,抬手便推开屋门。

刹那间,寒风裹挟着雪沫趁势涌入,瞬间搅乱屋内暖融融的炭火气。屋内烛火昏黄摇曳,跳动的光焰将案几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空气里也似裹着炭盆散出的闷热气。

居于首座的高开道,正垂眸沉思,听到推门响动,三角眼陡然抬起,目光如淬冰之利刃,直直射向门口,周身戾气也随之翻涌,使得屋内暖意瞬间淡了几分。

“启禀将军,末将有紧急军报!”身着甲胄的将领跨步进门,当即单膝跪地,躬身行礼,声音因急促奔行而带着几分喘息,目光却紧紧盯着高开道的鞋尖,难掩急切之色。

“缘来是金树,我道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高开道紧绷的脸色瞬间缓和几分,眼底戾气也淡去大半,语气里哪还有半分被打扰的不耐,反倒透着熟稔的随意:“你还是这般急脾气,连通传都等不得。快起身,到底是什么军报,让你跑得如此匆忙?”

亲军将领张金树,本就是高开道一手提拔的心腹,深得其信任。平日里即便偶有逾越之举,高开道也从不真正计较。府中上下皆知,这位张将军在都督面前,比寻常将领多了三分特殊待遇。

“将军,那罗艺身边防范极为严密,弟兄们多次探查,都未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张金树站起身,往前半步,压低声音,语气凝重:“而且……他方才派人送来请柬,邀将军明日过府赴宴。”

高开道闻言,眉头猛地拧作一团,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指节攥着扶手微微泛白,低声骂道:“好个罗艺!早知他如今这般碍事,当日我便该等窦建德破了幽州城,再出兵不迟,也省得如今被他处处提防!”

“将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需尽早定下章程。”张金树声音压得更低,目光扫过暖阁紧闭的门窗:“罗艺突然设宴,不知是真心拉拢,还是另有圈套。咱们若是迟疑,恐生变数。”

话虽如此,张金树心里却对高开道颇为鄙夷。要知道去年,唐将罗艺镇守的幽州被窦建德军围困,走投无路之下向高开道求援。

彼时高开道亲率两千骑兵驰援,窦建德素来忌惮他麾下将士的勇猛,见援军到来便匆匆撤军。

可同年十月,高开道趁着罗艺遣使奏请归降唐朝的契机,也向李渊递了降表,最后被下诏任命为蔚州总管、上柱国,还封了北平郡王,赐姓李氏。这事儿说到底,不过是两人各取所需的权宜之计。

然而高开道对幽州城的觊觎之心,从未掩饰。年前他就带着五百轻骑入了这幽州城,暗地里便是想趁机对罗艺下手,只不过一直寻不到时机,只能领着随从亲卫住进这幽州都督府,表面上是拜访,实则早已将府内动静摸得一清二楚。

如今罗艺突然设宴,谁能知晓是不是算准了他的心思?

高开道微微颔首,指尖却仍无意识地摩挲着椅扶手,眼底藏着挥之不去的踌躇不安。暖阁里炭火烧得再旺,也驱散不了他心头那点患得患失的焦躁。

“启禀将军,城外有刘武周溃兵求见!”恰在此时,门外一道急促的通报声骤然响起,打断暖阁里的沉默。

“刘武周?溃兵?”高开道来不及怪罪卫兵扰乱思绪,心中疑惑瞬间涌起。

他猛地直起身,三角眼微微眯起,指尖动作也停了,目光扫过阶下的张金树,语气中带着费解:“刘武周部此前一直在北边与唐军周旋,怎的突然会有溃兵流窜到幽州?难不成……他那边出了变故?”

“将军,我等何不见一见那溃兵,听他详述缘由后,再做定论?”

张金树目光中带着几分审慎,拱手说道:“眼下这幽州城乃是罗艺的地盘,倘若被他知晓此事………”

他稍作停顿,语气愈发郑重,继而说道:“依末将之见,贸然拒见或轻信都不妥当,当面问清,总能多几分底细,总比在此胡乱猜疑来得稳妥。”

“金树,你言之有理。”高开道身子微微前倾,眼底踌躇之色淡了几分,语气多了几分果决:“不必劳烦他人,你亲自去将人带来,切记走西侧偏院接人,那边皆是我等轻骑把守,务必避开罗艺的眼线。等把人带到,我亲自问话,你在旁盯着,先帮我辨辨这溃兵是真是假。”

张金树闻言,当即拱手应道:“末将领命!”

言罢便转身快步出了暖阁,路过回廊时,他还不忘叮嘱守在暗处的亲卫:“加派人手盯着四周,若见其他人靠近,先拦下,有动静立刻报我!”

暗处亲卫们沉声应下,张金树才放心加快脚步。

这西侧偏院本就是高开道来都督府后选定的居所,周遭巡逻防卫的,全是他从本部带来的轻骑。这些人跟着高开道出生入死,皆是绝对可信之人,断不会走漏半分消息。

不多时,守城兵卒领着刘武轩等人来到都督府门前。几人衣袍破烂,沾着雪泥与干涸血迹,连走路都有些踉跄。他们刚在府门前站定,正好被从偏院赶来的张金树撞见。

张金树眼神一凝,当即上前两步拦住守城兵卒,压低声音道:“不必通传,我领他们走便是。”

说着朝刘武轩几人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自己则引着路往西侧偏院的角门而去,避开府门前来往的耳目。

刘武轩默默紧随其后,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眼睛却在低垂眼帘的掩护下,飞快扫过都督府内的廊柱、守卫布防与岔路,将每一处细节都记在心里。

他脚步不敢有半分迟疑,心里却反复默念着阿耶临行前的叮嘱:“见了高开道,莫急着说底,先看他态度,若有半分猜忌,便由自己随机编造虚实,三分真七分假………”

来到西侧偏院的暖阁外,张金树先停下脚步,转身对刘武轩几人沉声道:“进去后少言多听,将军问什么答什么,如实道来,别乱看乱问。”

言罢抬手敲了敲阁门,得到内里回应后,才推门侧身让他们进入。

刘武轩刚迈过门槛,便见暖阁正中主位上坐着个身着暗纹锦袍的男子,面容沉毅,下颌线绷得紧实,一双三角眼扫过来时,目光似淬了冷意,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审视,正是高开道。

张金树随之走入屋内,反手关上屋门。刘武轩心头猛地一凛,忙按捺住指尖的轻颤,快步上前两步,依着军中礼节躬身行礼,声音压得平稳:“小的刘武,乃是我家主公亲卫,见过将军。”

“亲卫?”高开道手指在椅扶上轻轻叩了叩,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刘武周的亲卫,何以跑到这幽州城来?看尔等衣袍破烂、满脸疲倦的凄惨模样,莫不是他那边出了变故,让尔等成了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