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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薄纱般轻柔地洒下,落在后院的积雪之上,溅起一片柔和的反光。那未曾被踩踏的雪面却平整如镜,将月光映衬得格外清亮,即便是断墙上的砖缝、柴堆里的枯枝,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虎子小心翼翼地跟在瘦高个身后,脚下踩着融了又冻的积雪,每迈出一步都得格外留神,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滑倒。

月光洒在积雪上的反光晃得他眼睛有些发晕,他只能紧紧盯着前方瘦高个映落下的身影,听着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咯吱、咯吱”地回响。

不多时,两人便走进了回廊。廊柱上的漆皮早已大片剥落,露出里面黑黢黢的木头,好些地方还布满了蛀洞。月光被头顶残破的廊顶遮挡了大半,仅有零星几缕从缝隙中漏下,落在积着薄雪的廊沿上。

阴影处愈发显得冷清,风从廊下呼啸而过,带着雪粒子打在衣料上,凉飕飕的,冻得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就连脚步声都仿佛被这冷意包裹,变得沉闷起来。耳边偶尔传来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听不真切。

瘦高个在回廊尽头一扇紧闭的房门前停住脚步,这里应当是后宅正堂。他手搭在门上,却没有立刻推开,而是回头看向虎子,语气中带着一丝确认:“到了,兄弟们都在里头。你要找我们搭手做事,心里可得想清楚了。别等进了门,又说要半途而废的话。”

“放心便是。”虎子挺了挺胸膛,冻得发红的脸上没有半分犹豫。他抬手掸了掸肩上的雪沫,声音也比刚才更加沉稳:“我既然敢跟着你到这儿,答应要做的事、许下的好处,自然不会不算数。”

瘦高个闻言,手上用力一推,“吱呀”一声,推开了正堂的大门。一股混合着柴火味的热气扑面而来,虎子抬眼望去,只见屋子正中架着一口烧得正旺的缺口陶锅,锅里也不知熬煮着什么,黑乎乎的看不太真切,偶尔有火星子从缝隙中迸溅出来,瞬间映亮周遭。

二三十个乞儿挤在屋里,大多裹着破旧的棉絮。有的蜷缩在角落里,借着锅边的暖意打盹,有的则睁着眼睛,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虎子身上,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也藏着些许戒备。

其中有几个面孔看着眼熟,正是白日里跟着瘦高个一同在坊市里乞讨的乞儿,此刻他们从角落里抬起头,眼神中少了白日的怯懦,多了几分打量。

瘦高个抬手指向靠门的几个壮实些的乞儿,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不少,沉稳地说道:“你们去巷口屋里把轮值望风的兄弟替换回来,让他们回来吃口热食。外头雪还没停,别冻着了。”

被点到的几人闻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末,没多说什么,只是朝着瘦高个点了点头,便裹紧身上的破袄,快步推门走进了外头的寒夜之中。

瘦高个朝着围在陶锅边的乞儿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取暖,随后转向虎子,郑重地说:“这里人多嘴杂,说事不方便。跟我去见主事的,有什么话,跟他说才管用。”

“还有主事的人?”虎子嘴里小声嘟囔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原本以为瘦高个就是这群乞儿的领头,没料到还有更高的主事,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虎子下意识地攥了攥衣角,跟着瘦高个往屋内左侧走去。堂内的过道有些阴暗,他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也不知这主事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与此同时,平康坊的夜色愈发深沉,醉仙楼前堂的喧嚣早已消散殆尽,连伙计走动的动静都听不到了,整栋楼安静得只剩下檐角风铃偶尔的轻响。

后宅林福的屋内,烛火依旧摇曳不定,跳动的火光映照在窗纸上,将他伏案的身影拉得颀长。

“福哥,都过了宵禁时辰了,虎子怎么还没回楼?”林康提着茶壶,为林福添了一杯热茶,瓷杯与桌面轻轻触碰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放下茶壶,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棂外漆黑的夜色,那片黑暗中连星星都少见。

终于,他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担忧:“按理说黄昏前就该有消息了,莫不是在外头撞见巡夜的,或是出了别的什么麻烦?”

林福微微一怔,原本凝在信笺上的目光抬了起来,望向窗棂外的夜色,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显然,他也没料到虎子会过了宵禁还没回来。

他沉吟片刻后才开口,声音尽量压得平稳,却藏着几分凝重:“明日再让人出去查探一番。想来应当是撞上了巡夜的兵丁,或是跟那些乞儿多周旋了一会儿,一时没能脱身。”

说着,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目光重新落回桌上的信笺,指尖却不自觉地摩挲着纸面:“宵禁时分街上管控得严,这时候派人出去,反倒容易惹上麻烦。等天亮了,让伙计们借着采买的由头,去那片坊市附近探探消息。”

林康见状,有些迟疑。他心里仍惦记着虎子的安危,恨不得此刻就想办法去找人。但他也明白,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办法。宵禁夜里兵丁巡查十分严格,贸然派人出去,不但未必能找到虎子,反而可能给醉仙楼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最终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我知道了。那我明日让二喜嘱咐家生子们,明早一开门就去那片坊市附近打听。”

林福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回案桌,指着摊开的几封信笺缓缓说道:“上洛刚传来消息,郡守大人又准备征集粮草,你有什么想法?”

“想来是大唐征伐前线急需,这粮草征集的事,咱们林家确实难以推脱。”林康上前两步,目光扫过信笺上的字迹,语气中带着几分权衡,“只不过,也不能白白应下。倘若能在郡守那边争取些便利,为林家在其中谋些好处才是。”

林福指尖在信笺边缘轻轻划了一圈,眼底闪过一丝认同,随即又多了几分审慎:“如此也好。去岁田庄收成颇为丰厚,填满粮仓后,还余下不少存粮。”

他顿了顿,指尖在案桌上轻轻敲击着,目光中多了几分盘算,语速也慢了些:“你说倘若在长安城内开一处粮食商铺,平日里做街坊生意,遇上官府征粮时,还能借着商铺的名义跟官府谈些交易,这不也算多一条谋利的路子?”

林康略作思索,眼中渐渐亮了起来,往前凑了半步说道:“福哥这主意确实合适。田庄近年皆是丰收,粮仓堆积的旧粮吃不完。有个正经商铺作幌子,比私下倒卖存粮稳妥得多。就算被人留意,也只当是寻常营商,不容易惹上闲话。”

说着,他看向林福,语气中多了几分期待,接着说道:“若是真要开这商铺,我明日去瞧瞧西市周边有没有合适的铺面?”

“倘若将粮食商铺开在东市,与平康坊毗邻,是否更为方便照料?”

林福眉头微蹙,指尖仍在案桌上轻敲,语气中带着几分斟酌。他顿了顿,目光沉了沉,又补充了关键的一句:“还有,这铺子不能用林家之名,只用寻常商号,免得这事被旁人抓住把柄,给家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福哥,既然有此担忧,那更要放在西市。西市临近城门官道,粮车从城外运粮过来,不用穿过多坊区,既节省了路途时间,也减少了被人留意的风险。”

林康顿了顿,继而说道:“再者,西市本就商户繁杂、行人也多,各地来的行商之人也多。咱们混在里头开个粮铺,不显眼。就算有人查问,也只当是寻常外来商户,也能隐蔽些,减少不少闲话,还能与林家撇清关系,这不正合了你不想惹麻烦的心思?”

林福闻言,陷入沉默,指尖在案桌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似乎在反复权衡东市与西市的利弊。

屋内安静了片刻,他才缓缓抬眼,终于轻轻舒了口气,眉头的褶皱渐渐展开。看向林康时,语气中已多了几分定夺:“你说得有道理,隐蔽为先,就依你说的办。”

他顿了顿,郑重叮嘱道:“让人先去西市寻找合适的铺面,地段不用太显眼,寻常巷口就好。还有,你不要露面,找咱们田庄里信得过的管事去打理铺子,对外只说他是外地来长安谋生的粮商,与林家撇清关系,免得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