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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时分,残阳如血,将古堡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老长,雪地里那片被冻成暗褐色的血迹,在暮色的笼罩下透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仿佛在无声诉说着白日里那场惨烈战斗的余殇。

寒风如同锐利的冰刀,卷着雪沫子,在空荡的阵前肆意打着旋儿。偶尔能听见受伤战马那低沉而痛苦的嘶鸣声,或是轻骑们在包扎伤口时压抑着的痛哼,每一声都像是重锤,敲打着这片冰冷的雪地,也敲打着李世民的心。

李世民稳稳勒着特勒骠,身姿如松般立在阵中,目光死死锁在古堡紧闭的堡门上。他的脸色阴沉得如同被天边厚重的乌云紧紧裹住,不仅如此,那股冷意仿佛从他的周身弥漫开来,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冻结。

此刻,他的心里早有怒火翻腾,恨不能即刻率军直入古堡,将堡内那伙不知死活的守卒揪出来,为今日折损的弟兄们讨回公道,报这突袭之仇。

可他手按剑柄的指节刚一收紧,那股冲动便被强行压制住。他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既有愤怒,又有着几分冷静的思索。

他深知堡内或许藏着未知的陷阱,更担忧守军在绝境下会狗急跳墙,拿弟兄们的性命来换一场鱼死网破的硬拼。

况且眼下从介休城召集的步卒才刚刚抵达,尚未完全列好阵形,贸然进攻,只会让自家阵脚大乱,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杜如晦敏锐地察觉到李世民的情绪,他催马上前半步,声音沉稳试图安抚李世民的怒火:“殿下,如今步卒已至,箭矢也准备充足,咱们虽在兵力上占了上风,却不必急于这一时。”

他的目光扫过城头,随后又转向李世民,认真地补充道:“堡门紧闭,守军龟缩在里面不敢出来,想来是忌惮咱们的兵力。可若真把他们逼得太紧,难保他们不会不顾一切地铤而走险。不如先让弟兄们在阵前扎营,一来让刚到的步卒能歇口气,尽快熟悉阵形,二来也能耗耗堡内守军的锐气,等明日天明,再看他们到底是选择投降还是负隅顽抗,也不迟。”

李道宗也驱马上前一步,对着李世民拱手说道:“秦王,方才已让斥候绕着古堡仔细探查了一圈,暂时并未发现有其余入口。不过依这古堡的规模来看,定然藏有退路。想来他们若要弃堡而逃,定会选堡后偏僻处行动………”

李世民脸色依旧阴沉如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指腹轻轻蹭过剑鞘上那精致的纹路,目光却始终死死盯着那古堡紧闭的厚重木门之上。

听到“退路”二字时,他喉间低低哼了一声,声音里裹着几分化不开的冷意,怒喝道:“害本王折损这么多精锐骑兵,若让那些人从退路逃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话虽带着冲天的怒气,但他心里也清楚李道宗的顾虑并非毫无道理。硬攻必然会造成巨大的伤亡,而放任敌人逃走,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沉吟片刻,他缓缓抬眼看向李道宗,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语气沉了几分:“你亲率一支轻骑,在古堡周遭隐蔽巡视,尤其要盯紧堡后偏僻处。若见守军有逃遁的动向,先不要轻举妄动,悄悄围拢上去,再伺机出击,务必别让他们跑掉一个!”

……………………

而此时堡内城墙之上,弓弩箭矢声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垛口间突然竖立起的不少火把。

橙红的火光顺着城墙蔓延开来,将整个城墙照得亮如白昼,连守军们来回走动时那紧张而紧绷的身影都看得清清楚楚。

显然,这是王魁担忧城外之人趁着夜色发起突袭,特意让手下点着火把警戒。然而,这火光却也在不经意间,隐隐暴露了城上箭支告罄、兵力空虚的窘境。

依旧在那角楼之中,只不过此时王魁早已酒醒。酒劲褪去后,先前被怒火与酒意强行压下的恐惧翻涌上来,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他扶着角楼的木柱,指尖微微发颤,双眼直勾勾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与那隐约可见的军阵轮廓,白日里那股不可一世的狂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日里靠着箭雨暂时击退了敌军,可如今箭支已空了大半,守军们也没了与之抵抗的士气,若真被敌军攻破古堡,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白队正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脚步轻挪到王魁身边,压低声音,语气中透着担忧道:“校尉,我等该趁早准备从暗道撤离此处,倘若等到天明,城外大军定然会发起猛攻,到那时再想走,恐怕咱们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王魁闻言,身子猛地一僵,扶着木柱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本想说些硬气话来强撑颜面,可话到嘴边,却是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不禁感到有些委屈。谁能想到啊!之前刘武周派来的那拨人,虽说也是带了两百多号人,装成过路商贾骗开的堡门,可人家至少还揣着刘大王的令牌,好歹算有个名头。

哪像今日这群人,行事如此莽撞,眼见打不过,居然直接带了三千多步卒气势汹汹地堵在堡外,连半点掩饰都没有,这分明是不给人留活路啊!

白日里靠酒劲撑起来的底气此刻早已消失殆尽,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城外那黑压压如潮水般的军阵,以及若被敌军擒住后可能面临的悲惨下场。

沉默片刻,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发颤,却仍强撑着架子,故作镇定地说道:“撤……撤便撤!你去传令,让弟兄们悄悄收拾,千万别弄出声响惊扰堡内的百姓,半个时辰后,从暗道走!”

说罢,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慌忙补充道,“对了,把所有的粮食都带上,都别给他们留下!”

白队正听了,眉头微微一皱,王魁只说撤,却没提具体的去处。他忙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校尉,既已决定撤离,堡内诸多暗道,那我等是走哪条?出去后又要去何处落脚?这些得先定下来,弟兄们也好有个准头!”

王魁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一茬,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心中也是一阵彷徨。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堡内暗道我倒知道几条,一条通堡后山林,一条能绕去十里外的官道………只是先前没细想,还没定下到底走哪条。”

说罢,他又强撑着补充道,“你别慌,我再琢磨琢磨,选条最稳妥的!”

“不如……我们去太原?”白队正看着王魁犹豫的模样,试探着开口提议,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确定,“太原是刘大王的占据之地,守军该是不少,咱们撤去那儿,或许能避开追兵,也能有个落脚处……只是不知道眼下太原的情形,是否还安稳………”

王魁听了,心中有些意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太原是刘武周之前攻占下来的大城,听起来确实是个相对稳妥的去处。

可转念一想,他又猛地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坚决:“不妥不妥!太原离这儿还是太近了,城外那些人要是追着踪迹找,很容易就能寻到!”

他抬头看向白队正,眼神里多了几分急切,语气也愈发坚定起来:“要走就走远些,回马邑去!咱们都是从马邑出来的弟兄,那儿还有相熟的人能接应,比太原安全稳妥!等咱们从暗道出去,就径直往马邑方向走,准没错!”

白队正闻言,眼睛顿时一亮,先前的犹豫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忙不迭点头应道:“说得是!马邑是咱们的老家,也有父老乡亲接应,又比太原偏,确实更稳妥!”

他顿了顿,又往前凑了半步,语气更显急切:“那我这就去传令!让弟兄们赶紧打包粮草,顺便把其他几条暗道的入口都用碎石、柴草做些伪装,迷惑下城外的人!争取半个时辰内,咱们就从选定的那条暗道动身!”

王魁闻言,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催促道:“快去!让弟兄们动作轻点,千万别惊动城外的人。”

白队正应了声,转身便快步出了角楼,脚步急促而去,只留下鞋底与雪沫摩擦的细微声响,仿佛是这场困局中悄然奏响的逃亡前奏。

王魁独自留在角楼里,望着城外那隐约的军阵轮廓,又低头看了眼手中攥紧的短刀,那刀刃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他深吸了口气,心中默念着能尽早逃回马邑,躲开这场灾祸。

不多时,堡内传来几声低低的应答,随后便恢复了寂静,唯有城墙上的火把仍在寒风中摇曳,映着守军们紧绷的脸庞,也映着这即将落幕却又充满变数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