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的空气像被冻住了一般,凝滞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惨白的灯光从头顶的灯管倾泻而下,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投下清晰的光斑,也将褚庄的身影拉得有些扭曲。他坐在硬邦邦的审讯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子上磨出的细小毛边。
褚庄沉默地看着赵磊二人,视线在两人脸上短暂停留后,又飞快地移开,落在审讯桌角落那支倒扣的黑色水笔上。他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如常,嘴角甚至还刻意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可藏在桌下的双腿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方才赵磊那句不咸不淡的问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他早已波澜不定的心湖,搅得所有伪装都摇摇欲坠。他以为自己掩饰得足够好,可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慌乱,还是被赵磊敏锐地捕捉到了——赵磊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的脸,那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刀,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故作镇定,直抵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赵磊将褚庄的反应尽收眼底,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清晰。他没有立刻追问,而是先端起面前的搪瓷杯,喝了一口温热的白开水,动作从容不迫。放下杯子时,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也像是在褚庄的心上敲了一下。随后,赵磊才缓缓抬眼,目光重新落回褚庄身上,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要不我找人化验一下你的血液?”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惊雷在褚庄耳边炸响。他猛地抬起头,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瞳孔微微收缩,嘴唇动了动,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他的手心瞬间冒出一层冷汗,黏腻地贴在裤子上,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他太清楚血液化验意味着什么——那管从梁老大手里拿到的“超人药”,还有后来从那个年轻人那里续购的药剂,一旦经过专业检测,里面的成分必然无所遁形,到时候所有的隐瞒和狡辩都会变成徒劳。褚庄知道自己已经瞒不下去了,警方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就一定掌握了足够的线索,不然不可能这么有底气地直击要害。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终于问出了那句藏在喉咙里的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赵磊听到这个问题,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身体微微前倾了一些,目光变得更加专注。他看着此刻明显慌了神的褚庄,看着对方下意识低下头、试图避开自己视线的模样,没有绕圈子,直接抛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你三天前闯进过别人家中吧?”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赵磊的视线紧紧锁着低着头的褚庄,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他看到褚庄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原本垂在身侧的手也猛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
褚庄的头垂得更低了,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不难看出,他的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审讯室里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在倒计时,催促着他做出坦白。几秒钟后,褚庄终于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地看着审讯室天花板上那块有些泛黄的角落,深深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充满了疲惫、懊悔,还有一丝破罐破摔的无奈。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说道:“原来是这个事情败露了……”说完,他又低下头,沉默了几秒,才再次抬起眼,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命,“没错,我去过,而且我还参与了劫杀。”
赵磊听到这句话,眼中没有丝毫意外,他轻轻点了点头,身体重新靠回椅背上,语气依旧平稳:“详细说说吧。”简单的五个字,却像是给了褚庄一个信号,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也让他积攒了许久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褚庄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在膝头蹭了蹭,似乎是在整理混乱的思绪,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他的目光飘向审讯室的窗户,透过那层磨砂玻璃,能看到外面模糊的光影,思绪也跟着飘回了三年前——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找不到工作的无业游民。
三年前的褚庄,刚从一所不起眼的专科学校毕业,手里攥着的毕业证在人才市场上几乎没有任何竞争力。他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偶尔收到的面试通知,要么是薪资低得连房租都不够,要么是工作内容与自己的专业毫不相干,甚至还带着几分不切实际的苛刻要求。一次次的碰壁,让他渐渐失去了找工作的信心,也磨灭了他最初的那点雄心壮志。他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每天早上醒来,看着出租屋里斑驳的墙壁,心里都充满了迷茫和焦虑。
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逃避现实的压力,他开始四处游荡。白天,他会在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看着鳞次栉比的商铺,感觉自己像个被世界遗忘的局外人;晚上,他就和几个同样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凑在一起,在路边的烧烤摊喝着廉价的啤酒,吹着不着边际的牛,或者在网吧里通宵打游戏,用短暂的放纵麻痹自己。那时候的他,活脱脱就是大多数小混混的模样,混迹在城市的街头巷尾,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看不到未来的方向。
就在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里,某天傍晚,褚庄像往常一样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闲逛,准备去巷尾的便利店买瓶水。可刚走到巷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还有玻璃瓶破碎的清脆声响。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好奇心驱使着他停下了脚步,悄悄探头往巷子里看了一眼——只见五六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年轻人正围着一个中年男人拳打脚踢,那中年男人虽然身材壮实,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被打倒在地,脸上和身上都挂了彩,嘴角还流着血。
褚庄原本想转身离开,可当他看到其中一个年轻人拿起地上的砖头,准备朝着中年男人的头部砸下去时,不知怎么的,一股莫名的勇气突然涌上心头。他来不及多想,顺手捡起路边一根掉在地上的木棍,朝着那群年轻人冲了过去,一边冲一边大喊:“住手!你们想干什么!”那群年轻人被突然出现的褚庄吓了一跳,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褚庄趁着这个间隙,跑到中年男人身边,将他护在身后,手里的木棍紧紧攥着,虽然心里也有些发怵,但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地看着对面的人。
也许是褚庄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对方的阵脚,也许是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那群年轻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领头的狠狠瞪了褚庄一眼,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就带着其他人骂骂咧咧地走了。直到那群人彻底消失在巷口,褚庄才松了一口气,手里的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也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被救的中年男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走到褚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褚庄这才看清,这个中年男人虽然脸上带着伤,但眼神却很锐利,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即使狼狈不堪,也难掩一股沉稳的气场。后来褚庄才知道,这个男人姓梁,在这一片算是小有名气的“老大”,手下有不少跟着他混的小弟。
梁老大看着褚庄,脸上露出了一丝赞许的笑容,他拍了拍褚庄的肩膀,语气诚恳地说:“小伙子,谢了啊!今天要是没有你,我这老命说不定就交代在这儿了。”褚庄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没什么,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以多欺少。”梁老大笑了笑,又上下打量了褚庄一番,然后说道:“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一个人在这儿闲逛?没找着活儿干?”褚庄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低下头,有些尴尬地说:“嗯,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找到合适的。”
梁老大听了,沉吟了一下,然后看着褚庄,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说:“我看你这小伙子挺仗义,身手也不错,要不你跟着我混吧?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绝不会饿着你,怎么样?”褚庄听到这话,心里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机会。跟着梁老大混,虽然听起来不怎么光彩,但至少不用再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荡,也能解决温饱问题。可是,他转念一想,自己虽然现在过得不如意,但从小到大,父母都教育他要走正道,不能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而且,他一想到要跟着别人鞍前马后,看别人的脸色行事,心里就觉得有些别扭,实在是拉不下脸来。他觉得那样做会很丢面子,也对不起父母的期望。
于是,褚庄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对梁老大说:“梁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想自己找份正经工作,跟着你混……我怕我做不来。”梁老大听到褚庄的拒绝,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他似乎早就料到褚庄会这样回答。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勉强,只是说:“行,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你这小伙子我挺对胃口的,这个你拿着。”说着,梁老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透明试管,试管里装着淡蓝色的液体,在傍晚的光线下发着微弱的光泽。
梁老大将试管递给褚庄,解释道:“这是药剂,我们都叫它‘超人药’,你拿着。以后要是遇到什么麻烦,或者想找点刺激,说不定能用上。”褚庄接过试管,入手微凉,他看着里面那诡异的淡蓝色液体,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怀疑。他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超人药”,也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能让人变成“超人”的药剂。他觉得梁老大这是在吹牛,说不定这只是什么普通的饮料,或者是用来唬人的玩意儿。但碍于梁老大的面子,他还是把试管收进了口袋,说了声“谢谢梁哥”。
之后的几天,褚庄把那支试管随手放在了出租屋的抽屉里,几乎忘了它的存在。直到有一天,他在健身房锻炼时,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肌肉发达,轻松举起比自己重好几倍的杠铃,心里既羡慕又有些挫败。他练了快一个月了,可身上的肌肉还是没什么明显变化,力量也没提升多少。回到出租屋,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瘦弱的身材,又想起了健身房里那些人的模样,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甘。就在这时,他无意间看到了抽屉里那支淡蓝色的试管,梁老大说的“超人药”几个字也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褚庄犹豫了很久,一方面觉得这可能只是梁老大的玩笑话,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试试——万一这药剂真的有效果呢?最终,好奇心和对力量的渴望战胜了理智,他拿着试管,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一样怦怦直跳。他按照梁老大之前随口提过的用法,拧开试管的盖子,将里面的淡蓝色液体一饮而尽。液体入口微凉,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褚庄心里有些失望,觉得自己果然是被梁老大骗了。
可就在他准备把空试管扔进垃圾桶的时候,身体突然有了反应。先是一股热流从胃部缓缓散开,顺着血液流遍全身,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肌肉开始发烫,像是有无数个小拳头在肌肉里轻轻捶打。他惊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只见原本平平的手臂上,肌肉竟然慢慢隆起,线条变得越来越清晰,皮肤也因为充血而泛起淡淡的红色。他试着握紧拳头,能清晰地感觉到力量在指尖汇聚,比平时强了不止一倍。他又走到窗边,试着抬起那张平时需要两个人才能搬动的沉重木桌,没想到竟然毫不费力地就举了起来,而且还能轻松地晃动。
这次的使用效果完全超出了褚庄的预料,他看着镜子里肌肉线条明显的自己,心里充满了惊喜和兴奋。那种肌肉隆起、力量充盈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也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关注的可能。也是从这次开始,褚庄彻底喜欢上了这种肌肉隆起的感觉,喜欢上了这种掌控力量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