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安王求见。”
翠霜掀开棉帘子走进来,看向窗边就着烛火看书的杨静宜,“是否要奴婢出去打发了?”
杨静宜放下书,“让他进来吧。”
这书她已经看了一天,都没翻过页。
显然是心不静。
既然看不进去,不如找些旁的事情做。
她不知道安王来做什么,但总归面对头脑相对简单的安王,她不需要费太多心神。
虽说有欺负人的嫌疑,但事实就是这样。
安王自然不知道杨静宜的心思,即便知道此时的他恐怕也只会自嘲的笑笑,谁让他是被亲娘和亲兄弟利用到彻底的傻子呢。
杨静宜正想着,就见他丧眉耷脸的走进来。
也不行礼。
直接往旁边的矮墩子上一坐,好像个大冤种。
杨静宜:“……”
这人来干什么的……
她盯着安王看了半晌,见他没说话的意思,索性重新拿起书,先不说能不能看进去,至少要给自己找点事做,否则满脑子都是父亲外室那点子事。
这次醒来,天青已经明令她不许多思。
否则再晕倒便是大罗神仙也无法回天。
她只能强迫自己看书,无论内容是否入脑,至少她需要默默朗诵那些文字。
反反复复。
良久。
“我是不是很蠢?”
杨静宜:“??”
“你以前说过,我又蠢又冲动。”
杨静宜:“……”
好像是说过,尤其是在挑拨离间的时候。
她放下书,疑惑的看过去。
矮墩子上的高大身影此时躬成了虾子,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突然。
一个念头不合时宜地闪进脑海。
“你……发现真相了?”
“呵,你果然知道,我就是个愚蠢的活靶子。”
好吧。
这就是确实发现了真相。
怪不得一副天塌了被抛弃的可怜狗样子。
杨静宜放松下来,心情突然开阔了许多。
果然。
看敌人的热闹才是人类最能愉悦自己的方式。
她调整了个姿势,靠坐在软垫上,神态堪称放松,“整个宫里可能只有你蒙在鼓里,傻子都知道瑞王身边的势力远胜于你。”
“呵。”安王再次冷嗤,“是啊,我傻。”
他这样说,杨静宜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按照常理说,她应该安慰失意的人,说不定能顺势让安王冲动地对贵妃那边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可安王以往可没少给东宫使绊子……
天青嘱咐过她,万事随心。
畅快,才是病愈最重要的关键。
她决定先看会儿热闹,让自己高兴下再说。
“你觉得我能登上那位置吗?”
杨静宜:“……”
虽然她心知肚明对方想要什么,但在东宫的地界说想要龙椅,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安王也不需要她回答。
自嘲地否定,“你肯定认为我没戏。”
杨静宜决定实话实说,“你确实没戏。”
安王也不恼,而是问,“瑞王呢?”
“你觉得他能成功吗?”
“孤没法觉得。”
怕安王不懂,她好心的解释,“瑞王所表现出来的不一定是他真正的势力,父皇如何想孤也不能妄加揣度,事情最后如何,没人能肯定。”
安王不傻。
自然知道她说的实话。
母妃和瑞王谋划如此久,甚至不惜推出他当活靶子,自然暗地里还有不少手段和底牌。
他抿抿唇。
神色有些犹豫。
杨静宜懒得去猜,只道,“有话直说。”
“反正你今天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够。”
安王闻言当真问道,“你觉得瑞王若继位,会善待我这个曾经跟他争过,却被当成靶子的兄长吗?”
这话……
杨静宜真是服了这人。
怎么让他问,他还真就问出来了?
她好歹是跟贵妃敌对的阵营吧。
只能说明,贵妃从小对他大约多有纵容,才让他冲动易怒的表面下实则是脑干缺失的鲁莽。
杨静宜想了想。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似是而非地说,“比起瑞王,明显孤更宽仁,否则父皇厌恶母后,如何会让孤坐稳这东宫储君之位?”
没答,却又好像回答了。
安王闻言沉默下来。
明灭的眼神在昏暗的烛火下显出几分晦暗。
良久。
杨静宜已经重新拿起书本去朗读上面那些不知其意的词句,安王突然木着张脸站起身,难得认真地朝她公公说,“弟弟走了,皇兄好好休息。”
杨静宜头也不抬地摆摆手,“慢走。”
却无意中发现书页侧隐忍坚定的字迹写着,“这世上缘分许多种,并非所有人都有父母之爱,万般皆是命数,无需难过或者妄自菲薄。”
她认出来了,江予初写的。
许是当下的月光太温柔,她下意识念了出来。
安王走到门口的脚步一顿。
而后重新坚定地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