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卢中哽咽地从外走进御书房,红着眼睛跪倒在地,“殿下,殿下他醒了!”
正在批折子的皇帝闻言一愣,朱笔赤红色的朱砂瞬间洇湿了一片,几息他才放下笔,不确定的看向卢中,“你,你说什么?”
卢中抹了把眼泪,“陛下,东宫刚来的消息,太子殿下这会儿已经醒了,让下人向您问好呢。”
皇帝缓了会儿。
将朱笔和染脏的奏折推到旁边。
想要站起身,却不知想到什么不消片刻竟重新坐了回去,对卢中道,“你代替朕去看看,详细问下具体情况回禀,还有若是太子需要药材,直接去库房取便是,朕的私库钥匙你先拿着。”
难得的啰嗦。
卢中心领神会,安静地听完才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看向来报信的东宫小公公,“你家殿下让你重复的话,好好说一遍。”
怕小公公不懂,还压低声音,“大声点儿。”
小公公立刻心领神会。
端端正正的跪倒,额头触地,声音洪亮。
“太子殿下感激陛下挂念,愿以赤子心报父皇报天下,愿以此身为大雍基石,协助陛下共同呈现辉煌的大雍盛世,传唱万年后世!”
皇帝如何卢中不知。
反正卢中听完这番话热血上涌,他下意识回头看向御书房,安静空旷的建筑迎着橙红色的晚霞似乎也多了丝平日里难见的温情。
希望……
殿下日后万事顺意。
诚挚的祝福,与他是否上了东宫的船无关。
他只是单纯觉得太子那样好的人,生长在波云诡谲的皇宫仍然能长出难得的赤子仁爱之心,上天不该给他如此凄惨的结局。
卢中怀着这种心情,赶到东宫。
映入眼帘的却是贵妃和淑妃,两位端着假笑坐在太子院内,饶是初冬的天气也没动弹,看见卢中带着几个锦盒走进来,同时抬眸。
卢中一僵。
飞快地换上公式化的微笑上前行礼,“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给淑妃娘娘请安,两位娘娘金安。”
淑妃看了眼贵妃,没吭声。
贵妃则看到后面太监捧着的锦盒,脸色不好。
没等到“平身”两个字,卢中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不敢动,牵动腰臀上的旧伤,登时疼得他冷汗都冒了出来。
卢中心中叫苦不迭。
暗暗埋怨这两位跑过来干什么?
待会儿回去他定要好好跟陛下禀报,太子初醒来,连御书房都是第一时间得到的消息,没想到这两位后宫主子竟然比皇帝知道得还早。
不仅知道,还堵在门口不让他进。
他是谁?
他是太监,可是皇帝的太监。
后面搬着的东西明显带着皇帝的私印,他不信这两位陪在皇帝身旁多年的娘娘会不知道。
故意折腾他?
他自问还没有这个殊荣。
不是折腾他,自然就是看不惯皇帝给东宫送东西,可又不敢去皇帝面前作妖,只能收拾他。
哼……
他也是记仇的。
卢中在心里默默想好待会回去面圣的说辞,而后赔着笑脸,“两位娘娘可是有事吩咐奴才?”
都是宫里的人精。
他这话一出,贵妃和淑妃难得心平气和的对视一眼,而后默契地摆摆手。
卢中立刻从善如流的带着东西进去。
路过贵妃和淑妃的时候,惯会做人的他躬下身子压低声音,“奴才有皇命在身,还请两位主子宽宥则个,待会儿定办完差定好好向两位主子请罪。”
说是请罪,实际上便是透点可以透的口风。
贵妃和淑妃脸色果然好看许多。
卢中这才踏进安静寝殿。
杨静宜此时确实醒着,可整个人却呆呆的,黑暗中的一切如跗骨之蛆无法挥散,她即便心里明白自己还有事要做,不应该为了父亲的风流事,枉顾杨家其他人的冤屈。
可醒来,便以为着要面对。
至少现在,她还不想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卢中用眼神看向天青,天青不着痕迹地摇头。
他于是安排小太监放下礼盒,将人赶出去以后才试探性地对杨静宜躬身,“殿下,陛下让奴才来看看您有什么需要的,陛下的意思,无论宫内的库房太医院的库房还是他的私库,您随意取用。”
若是以往杨静宜定要暗讽皇帝的伪善。
可眼下……
她那持身公允雅正的父亲都能藏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外室女儿,伪善的皇帝似乎也不像以往那般让她难以忍受,只想冷嘲热讽。
她木然的转过头,僵硬的眸子看向卢中。
开口时,声音哑得不像样子。
“替孤谢过父皇,等孤好些亲自去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