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丹的海雾总带着股咸腥的铁锈味，太平洋舰队“敏捷”号护卫舰的炮管上，凝结的盐霜像层肮脏的痂。杜泽站在码头栈桥上，望着那艘歪歪扭扭泊在泊位上的老舰，桑铁递过来的望远镜里，能清晰看到水兵们正用扳手敲打冻住的锚链，金属撞击声在雾里散得支离破碎。
“舰长别列佐夫斯基，前海军上将的侄子，三年前从黑海舰队贬来的。”桑铁的声音压得很低，他刚从兰盾驻马家丹的联络点回来，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舰员花名册，“全舰127人，三个月没发军饷，轮机舱的mtU发动机坏了半拉，上周巡逻时差点漂在白令海。”
杜泽放下望远镜，指尖在冰冷的栈桥栏杆上划了道痕：“扣咱们三艘运矿船，说是‘军港使用费’，其实是想换点零件。”他转身走向那艘挂着“扣押”标识的货轮，甲板上堆着的德意志产发动机零件，被海雾打湿了包装，“桑铁，把工具箱带上，咱们去会会这位落魄舰长。”
桑铁拎起那个黑色工具箱时，金属碰撞声格外清脆——里面除了常规的扳手，还藏着套拆解狙击步枪的专用工具，这是他在特战部队时的老伙计。他跟在杜泽身后，军靴踩在冻硬的跳板上，发出军人特有的节奏感，引得码头上的鹅军哨兵频频侧目。
“站住！”一个瘦高的水兵端着AK-74拦住去路，枪托上的漆皮掉了块，露出里面的木头，“没有舰长命令，不准靠近‘敏捷’号！”
杜泽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份文件，桑铁上前一步，用流利的鹅语念道：“远东总督府特批，向太平洋舰队马家丹分遣队捐赠发动机零件一批，清单附后。”他的声音带着种不容置疑的顿挫感，像在宣读作战命令，那水兵的枪口不自觉地往下沉了沉。
舱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别列佐夫斯基舰长出现在悬梯顶端。他穿着件没熨烫的军官呢子大衣，领口别着枚褪色的“黑海舰队”徽章，看见杜泽时，嘴角扯出个嘲讽的笑：“总督先生是来赎船的？我记得军港条例第17条，外籍船只滞留超过72小时，可是要没收货物的。”
“我是来修船的。”杜泽指了指桑铁手里的工具箱，“听说‘敏捷’号的轮机长米哈伊尔，是全舰队最会修mtU发动机的？想请他露两手。”
别列佐夫斯基的瞳孔缩了缩。米哈伊尔是他从黑海舰队带过来的老兵，当年在塞瓦斯托波尔港，能凭听声判断发动机的磨损程度，可惜在这里，连像样的零件都凑不齐。“我的人不需要外人指手画脚。”他转身要走，却被桑铁的话钉在原地。
“刚才在码头看了眼，三号气缸的活塞环怕是磨断了，”桑铁的目光扫过轮机舱的方向，“再拖下去，曲轴都得废。德意志原厂的活塞环，我们带了三套。”
别列佐夫斯基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惊疑。这毛病米哈伊尔昨天才排查出来，连舰队司令部都没上报，这穿总督府制服的年轻人怎么会知道？他忽然注意到桑铁握拳的姿势——拇指扣在食指第二关节，那是特种部队的标准持握手势。
“上船谈。”别列佐夫斯基的语气软了些，转身时故意碰了下桑铁的胳膊，触到对方肌肉的瞬间，他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常年握枪的人才有的硬度。
轮机舱里弥漫着股呛人的柴油味，米哈伊尔正蹲在发动机旁唉声叹气，手里的旧扳手断了个齿。桑铁没等杜泽开口，已经蹲下身，手指在发动机外壳上敲了敲，发出“咚咚”的闷响：“缸体没裂，万幸。”他从工具箱里掏出个超声波检测仪，探头贴上缸壁时，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数据。
米哈伊尔的眼睛直了：“这是……汉塞尔的检测仪？全鹅国不超过五台！”
“以前在部队修装甲车时用的。”桑铁淡淡道，手里的工具已经拆开了气缸盖，动作快得像在表演。杜泽适时递过零件盒，里面的活塞环闪着银光，包装上印着“mtU原厂”的字样。
别列佐夫斯基看着桑铁和米哈伊尔头碰头研究零件的样子，忽然对杜泽说：“你们想要什么？矿船的通行权？还是军港的优先使用权？”
“都不是。”杜泽靠在舱壁上，望着窗外飘过的海雾，“白令海的鳕鱼洄游季快到了，挪微的偷猎船每年这个时候都来。‘敏捷’号要是能巡逻，燃料费我包了，再加五十套轻工城产的防寒服——比你们现在穿的羊皮袄轻三斤，抗-30c没问题。”
别列佐夫斯基的手指在生锈的管道上划着圈。去年冬天，有个新兵在甲板上执勤，冻掉了两根脚趾，舰队司令部给的抚恤金还不够买副好假肢。“巡逻可以，但得签协议。”他从抽屉里翻出份泛黄的表格，“每巡逻一天，你们得给每个水兵发500卢布的‘执勤补贴’，现金结算。”
“再加十台卫星电话。”杜泽接过表格，钢笔在“补贴金额”旁添了行字，“你们的老式电台在暴风雪里就是摆设，这个能直连摩尔曼斯克的舰队司令部。”
米哈伊尔突然喊了声“着了！”发动机的轰鸣声从低沉变得平顺，震得舱壁嗡嗡作响。桑铁擦了擦手上的油污，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着简易的维修图：“常见故障排查方法，给你留着。”
米哈伊尔接过来时手都在抖，这比给他一箱伏特加还让他激动。别列佐夫斯基看着重新转动的发动机，忽然对通讯兵喊：“给舰队司令部发报，就说‘敏捷’号申请提前进入洄游季巡逻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