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你们也一样，把自己的烂事都捋清楚，能退的退，能补的补。除科奇离不得杜泽——我们的驯鹿要靠华夏市场，我们的矿要靠远东的铁路运出去，就连冬天的取暖煤，都是从马家丹调过来的。跟杜泽翻脸，我们喝西北风去？”
彼得洛夫掐灭烟头：“我……我把渔船维修款补上，再写份检讨。”
列别杰夫咬咬牙：“矿场的税，我让会计连夜核算补缴。”
谢尔盖看着他们，忽然笑了：“杜泽要的不是我们的钱，是我们的听话。他清理伊万诺夫那些人，是因为他们胳膊肘往外拐，跟莫思科眉来眼去。我们只要表忠心，认个错，除科奇还是我们的除科奇。”
不得不说，这个谢尔盖也算是个聪明人。
第二天清晨，阿纳德尔的第一班飞机载着谢尔盖的“诚意”飞向亚库茨克。箱子里的金银珠宝被贴上封条，自首材料的末尾，谢尔盖特意加了一句：“除科奇州愿全力配合远东总督府的各项政策，绝无二心。”
除科奇的雪下了整整两天，把阿纳德尔的街道盖得严严实实。谢尔盖·西多夫坐在办公室里，烦躁地扒拉着桌上的文件——那些关于金矿承包的合同，以前看着像金条，现在却像烫手的山芋。
“州长，外面来了些人。”秘书的声音带着慌张，“是除科奇族的长老们，还有矿场的工人，说要见您。”
谢尔盖心里咯噔一下。这些人平时要么在驯鹿营里待着，要么在矿洞里刨石头，极少来州政府。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只见广场上站着黑压压一片人，为首的老长老哈利诺夫，手里拄着根包铜的拐杖，那是除科奇族议事的信物。
“他们要干什么？”谢尔盖压着嗓子问。
“说是……听说总督府要让矿上的收益给老百姓办事，想问问是不是真的。”秘书递过来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除科奇语和鹅语写着“四成收益修暖气管、建学校……”，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从什么地方抄来的。
谢尔盖的后颈冒起冷汗。这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他派人去查，回话说三天前就有“外地来的商人”在各个驯鹿营、矿场转悠，给人念这“分收益”的章程，说总督府的杜泽总督要让除科奇人“冬天不挨冻，孩子有书读，铁路公路通家门”。
“让他们回去！就说没这回事！”谢尔盖吼道，但声音里的底气不足。他看见广场上的人群里，有个年轻矿工举着块冻硬的面包，大声喊：“我们不要面包，要暖气管！要学校！”
人群立刻跟着起哄，哈利诺夫的拐杖往地上一顿：“谢尔盖要是不给说法，我们就一直站着！”
谢尔盖瘫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这些人不是好惹的。除科奇族民风彪悍，真把他们逼急了，敢拿着猎枪闯进州政府。更要命的是，他看见人群里混着几个穿便服的人，眼神锐利，一看就是总督府的人——这是故意把火点起来，等着看他怎么灭。
“州长，杜泽总督的车队已经过了佩韦克港，还有两个小时到。”秘书又来报，声音抖得像筛糠。
谢尔盖捏着那张抄来的章程，指节发白。他现在终于明白，杜泽这是先把老百姓的胃口吊起来，再让他来当这个“坏人”或者“好人”。他要是顺着老百姓的意，就得把吃进去的吐出来；要是不顺着，怕是连州长的椅子都坐不稳。
杜泽的车停在州政府门口时，广场上的人群安静了些。他没让卫兵清场，只是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自己推门走进了办公楼，身边只跟着贴身保镖张弛和桑铁。
谢尔盖已经在门口等着，脸上堆着不自然的笑：“总督先生一路辛苦，外面冷，快进屋暖和暖和。”
杜泽没跟他客套，径直走进办公室，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窗外，广场上的人群还没散，哈利诺夫的拐杖时不时往地上顿一下，像在敲着某种倒计时的鼓点。
“谢尔盖，你的自首材料我看了。”杜泽开门见山，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态度还算诚恳，但光交赃款不够，矿权得交回来。”
谢尔盖的脸僵了一下，搓着手说：“总督先生，矿场的事……牵扯太多，能不能缓缓？我担心贸然变动，会出乱子。”
“乱子？”杜泽指了指窗外，“外面那些人，就是你说的乱子？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四成收益修暖气管、盖学校，这点要求过分吗？”
他把文件推过去，标题是《除科奇资源收益分配章程》：“你自己看。四成用于民生，明年冬天之前，保证阿纳德尔的每个教室都有暖气，每个驯鹿营都通上电；两成上交联邦，账目清清楚楚，谁也挑不出错；一成给州政府当经费，你手下的人工资、办公耗材都从这里出，不用再克扣老百姓的钱；剩下的三成，总督府统筹，用来给矿场换设备，给工人发工资。”
谢尔盖的手指在“四成民生”上划过，喉结滚动了一下：“这……是不是太多了？矿场的收益本来就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