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瞬间窒息,脸色惨白如纸,额角的冷汗在火光下清晰可见。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又迅速褪去,留下刺骨的冰凉。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夜枳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和恐慌。
“严白泽犯下滔天大罪,民怨沸腾!当务之急是看紧他,莫要让他死了!否则无法向那些苦主交代!”他语无伦次,只想尽快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逼问。
夜墨直起身,眼中的嘲弄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刃,“苦主?交代?皇兄此刻倒想起他们了?方才在里面……怕不是在劝严侯爷‘大义灭亲’,好保全……更重要的‘贵人’吧?”
一旁的曹大人适时躬身,语气恭敬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深意:“瑾王殿下心系案情,实乃社稷之福。只是……殿下此刻面色不佳,似忧思过重,还请保重贵体。”
话不投机!
夜枳只觉得再多待一刻,自己就要被这无形的压力碾碎。
“哼!本殿下的事,不劳四弟和曹大人费心!”
夜枳一甩衣袖,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皇子威仪,几乎是踉跄着,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浓重的夜色里,那背影仓皇得如同丧家之犬。
夜墨站在原地,望着夜枳消失的方向,低声自语:“我的好皇兄,慌什么?这场戏……才刚刚开场。”
翌日早朝,京兆府尹温大人出列奏报,几日前肆虐京师、洗劫官员府邸的江洋大盗案已然告破。
匪徒或死于内讧火拼,或已尽数落网,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然而,温大人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刻意的困惑与凝重:“陛下,奇就奇在,自赃物清单张榜公示以来,竟……无人认领?诸多金银珠宝,仿佛无主之物。”
龙椅上,大乾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
他猛地一拍御案,震得满殿皆惊:“查!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是何方‘清官’,富庶到连自家失窃的财物都不敢认领了!”
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雷霆之怒,群臣无不屏息垂首。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中,一名平日并不起眼的盐官,忽地出列,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陛下!臣……臣有本奏!无人认领,只因那些财物,本就见不得光!”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淬毒的针,直刺向面色骤然苍白的夜枳,“臣要弹劾瑾王殿下夜枳,贪墨渎职,欺君罔上!”
“两年前西北大旱,瑾王殿下奉旨押送抗旱赈灾钱粮,……”盐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般的控诉:“殿下路上无故耽搁两日,多少老弱妇孺,活活饿死在领粮的路上!殿下回京后,却粉饰太平,奏称‘灾情得控,万民感戴天恩’!这滔天功绩,殿下午夜梦回,可曾听到那些冤魂的哭嚎?”
他颤抖着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文书,“此乃三县幸存百姓联名血书,字字血泪!更有当日经手粮官画押证词,指证殿下授意篡改账册,克扣粮饷!”
不待夜枳反应,盐官连珠炮般又抛出数桩旧事:“大前年修缮河堤款项……”
“去年军需采买……”
“桩桩件件,殿下皆从中渔利,却以虚报之功,博取贤名,蒙蔽圣听!此等行径,天理难容!请陛下明察!”他将一叠厚厚的证据高举过顶。
龙椅之上,大乾帝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阶下跪伏的儿子,又扫过那刺目的证据,眼中是难以置信的震怒与深切的失望。
他抓起温大人方才呈上的奏折,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夜枳的头!
“逆子!好一个沽名钓誉的东西!朕让你代天巡狩,体察民情,你……你竟敢如此祸国殃民!你对得起朕的信任,对得起天下万民吗?!”
咆哮声响彻金殿,余音震得梁尘簌簌而落。
“滚回瑾王府,禁足一个月,罚俸禄一年!”
犯下如此大罪,竟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众臣心中犯嘀咕,陛下对这位瑾王殿下还是很看重啊!
下朝后,大乾帝回了御书房,白贵妃宫里的人来邀请:“陛下,贵妃娘娘今日特意熬了您最喜欢喝的百合莲子粥,请您一会过去。”
大乾帝余气未消,厉声道:“一个给朕送气,一个让朕喝莲子粥下气,不愧是母子俩!”
吓得传话的小太监,哆哆嗦嗦,大气不敢出。
“滚!”
一个字,连御书房门口树上的鸟儿都吓跑了。
当夜,瑾王府书房内,灯火通明却气氛压抑。夜枳面色铁青,将一众心腹谋士聚拢。
今日那小小盐官,如何能调查出那么多有关他的事情,还手握那么多的证据。
凭他一人,根本无法办到的事情。
夜枳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在背后向他动手了。
“母妃如今深陷谣言漩涡,让父皇对本王疑心日重。眼下局面,该如何挽回圣心,扭转这不利的舆论?”
谋士们议论纷纷。
一人沉声道:“殿下,近日街谈巷议对您极为不利,绝非空穴来风,又加盐官弹劾,这一切定是有人精心策划,推波助澜!”
“是夜墨!”夜枳咬牙切齿,眼中恨意翻涌。
另一谋士谨慎道:“祈王殿下常年征战,素来不屑这等阴私手段。殿下还需细想,近来是否……得罪过什么意想不到之人?”
夜枳的脑海中,倏地闪过一双清冷幽深的眸子,那目光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令他心头猛地一悸。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苏府……苏蔓蔓!”
“苏府嫡女?”
谋士们面面相觑,难掩惊愕,“殿下与她有何过节?她一介深闺女子,又怎会知晓殿下如此多的……隐秘之事?”
夜枳烦躁地踱步,那日在茶楼中的不愉快交集清晰浮现。
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忌惮:“此女绝非表面那般简单!”
“殿下……”另外一谋士开口道:“最近,我们秘密收购粮食,有一拨人也在暗地里收购,导致我们收购的粮食,远远没有达到预期目标。”
“也有一拨人收购粮食……”夜枳细细琢磨这句话。
难道她也占出四日后的暴雨洪灾?
“将她手上的粮食抢过来!”夜枳冷冷道。
只要他手握粮食,到时连绵暴雨,洪水侵袭,他只要将粮食交出来,施粥救民,定能挽回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抢?”谋士面露难色,“殿下,如今陛下对您不满,咱们不能有大动作。”
“那就买。出双倍的钱,买下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