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马车出了西城门,拐向白云寺的大道上,路上行人稀少,也未见何人跟踪。
车厢中,林氏暗地里长舒一口气,松开青衣姑娘的手,“如霜,放心,我们出城门了,安全了。”
如霜面巾上的水眸闪着亮光,小声道:“夫人,您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将那乔装的乞丐打发走。”
乔装?
林氏诧异:“你怎知乔装?”
如霜压低声音:“不瞒夫人,如霜小时候便是街上的小乞丐。”
“终年在街上乞讨之人,身上脏污不堪。那乞丐穿的脏,一伸手,手臂上都是浮尘,半点陈年污垢都没有,定是乔装。”
林氏深深看一眼如霜,啧啧道:“如霜,你观察细致,你也厉害。”
如霜羞赧地低下头。
林氏心中不由感慨。
女儿身边的婢女,除过桃红青鸾近身伺候,如意负责店铺管理,春花秋月如霜三人一直负责外院打扫,采买,做饭的活计。
她一直以为,她们只是手脚麻利的小婢女,没想到各个都有绝活。
昨夜,她撞破女儿外出未归,心急如焚,威逼之下,青鸾才告知了半分实情。
原来,蔓儿去了碧苍拍卖行,被瑾王殿下带人去围堵,她们一起逃出来。
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何事,蔓儿迟迟未归,她心急如焚。
后半夜,祈王殿下传来消息,蔓儿会在前往白云寺的路上,与她们会合。
她一颗高悬的心,短暂落下来。
苏府,她无人可依仗,
只知,她要帮着隐瞒女儿行踪,让旁人认定女儿一直在苏府。
此时,那个平日里说话柔柔的小婢女,主动站出来,“夫人,我与姑娘身形相似,我会口技,能模仿姑娘声音,由奴婢来扮演她。”
青鸾站出来:“夫人,奴婢遵姑娘命令,已在外寻了护卫,明日一起护送夫人去白云寺。”
桃红也镇定道:“明日,奴婢护着如霜,若是发生什么事情,自会帮衬。”
这些婢女们,各个遇事不慌,能处事。
她混乱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清晨,她们如常用了早膳,按照计划,顺利地从苏府出发,出了西城门,往白云寺而去。
路上,被乞丐拦路乞讨,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夫人,”
车窗外传来桃红兴奋的声音,“前面要路过一片树林,很适合藏匿身形,姑娘说不定便在那里候着我们。”
其余几人一听,心中兴奋,不由喜上眉梢。
青帐马车沿着大路拐弯,进入树林时,眼前视野逐渐开阔,众人的心皆一沉。
不远处的树林大道边上,停靠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数十名护卫护在四周围。
华丽的琉璃车顶,在日光的照耀下,分外惹眼。
走近一看,车厢旁挂着玄铁牌子,赫然写着“白府。”
京师中,出行阵仗如此之大的白府,唯有丞相府了。
青鸾警惕心高,小声叮嘱道:“夫人,丞相府白姑娘一直针对咱们姑娘,咱们小心行事。”
“好。”
马车继续前行,临靠近华贵马车时,一名小婢女上前,拦在车前,鼻孔冲天,傲慢道:“是苏府苏姑娘的马车吗?”
那小婢女便是白婳祎的贴身婢女雪莹,曾经在金丽绣坊铺子诬陷过她们。
青鸾与桃红一眼认出她,互相对视一眼。
她用眼神压住桃红,自己则策马上前,“是,你们有何事?”
雪莹眼皮子一瞥,“我家主子乃丞相府白姑娘,想跟苏姑娘说几句话。”
她言语间用了“请”字,可惜语气不善,神态间将无礼演绎地淋漓尽致。
桃红最是看不惯这种人,
当下,她双腿一夹马腹,便要上前迎战。
谁知此时,对方马车的车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撩起,女子温润的声音,浅浅道:“苏大姑娘,好巧。”
车厢中,林氏紧张的望着如霜。
如霜长吸一口气,学着姑娘的声音,随手撩起车帘一角:“白姑娘,真巧。”
“你也去白云寺上香?”白婳祎首先询问。
“是!”
“昨日,国公府的事情,我听说了。”白婳祎的声音,带着惋惜:“没曾想周老夫人会病得那么重。”
“是!”如霜又道。
车厢中,白婳祎微微蹙眉,又问一句,“听闻昨日,你进屋看了老夫人。苏大姑娘医术高超,是否有妙方可医治?”
她问得随意,但每一句询问,皆带着试探。
如霜后背的冷汗沁出来,她淡淡道:“没想到国公府的寿宴上,竟然还有人动手脚,我受惊不已……”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哽咽声:“今日,我与母亲前去白云寺烧香拜佛,为老夫人祈福。”
关于国公府的事情,姑娘在府中并未多讲。
如愿扮演姑娘前,桃红也只是将当日的情况,讲个大概。
这回回话,她也不敢讲太多。
她问,她答,答非所问,模棱两可。
“苏大姑娘……”白婳祎将车帘往高撩起,露出半张美艳的少女脸,“你声音怎么……”
柔柔弱弱的。
记忆中,那个野丫头遇事冷静,从未如此示弱过。
车厢中,林氏紧张地攥紧帕子,生怕旁边的人儿,下马车来查看。
“我……昨夜未睡好。”如愿用手掩住面巾,声音泫然欲泣:“周老夫人对我极好,看到她生病,我却无能无力,心中甚是难受,一夜未眠。”
“这……”她抽泣着,“嗓子都快哭哑了。”
“白姑娘见谅,我与母亲赶着去白云山上香祈福,咱们改日再闲谈。”
说着,她放下车帘,不再说话。
青鸾一声令下,“快点启程,夫人与姑娘赶时间。”
苏府马车浩浩荡荡,继续向山上而去。
雪莹望着离去的马车,凑近自家马车车窗前,愤愤然道:“苏府大姑娘说话,瓮声瓮气,一听便是小家子气的主。”
白婳祎冷言,“不要小瞧她。”
她心中涌出一丝异样,随口问道:“她掀开车帘,你可瞧见她的脸?”
雪莹摇头,“车厢内昏暗,奴婢瞧得不真切。”
白婳祎心情有些烦躁,一想起夜枳哥哥特意让她来白云寺路上堵苏府马车,心中便有些不快。
他为何如此关注那个丫头。
莫非夜枳哥哥看上那个死丫头了。
白婳祎冷冷道:“赶车,咱们也去白云山一趟。”
西城门外一处十字路口,苏蔓蔓拽着马缰绳,犹豫片刻后,调转马头,向着城西的一处院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