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祖的话音刚落,整座鼀潭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鱼幽脚下一晃,差点栽进潭边的毒沼里。
她慌忙抓住身旁一棵枯树稳住身子,手掌刚碰到树皮就被烫得缩了回来——那看似干枯的树干竟像烧红的烙铁般滚烫。
\"小心地面!\"白三爷突然低喝一声。
子辉低头看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漆黑的泥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从墨黑到暗红,最后竟泛起了诡异的金色光泽。
这些金色像是有生命一般,顺着地面的裂缝蜿蜒爬行,转眼间就织成了一张巨大的金网,将整座鼀潭笼罩其中。
潭水沸腾得更加剧烈了,咕嘟咕嘟的水泡声连成一片。
子辉眯起眼睛,看见每个破裂的水泡里都飘出一缕黑烟,这些黑烟在空中扭曲变形,最后竟化作了缩小版的\"囍\"字,密密麻麻地悬浮在半空中。
\"看那边……\"龟公突然用拐杖指向潭西侧。
只见一片枯树林里,不知何时立起了十二根朱红色的木柱。
每根柱子上都缠着褪色的红绸,绸布上用金线绣着歪歪扭扭的祝福语。
最诡异的是柱顶挂着的灯笼——那根本不是纸糊的,而是用某种半透明的皮囊制成,隐约能看到里面跳动的绿色火焰。
\"人皮灯笼...\"梅大管家轻声道,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骨铃,\"这老蛤蟆,倒是讲究排场。\"
子辉胃里一阵翻涌。
他仔细看去,发现每盏灯笼下方还垂着一条细绳,绳子上串着干瘪的蟾蜍尸体。这些蟾蜍都被涂成了金色,大张的嘴里塞着红纸,活像一个个扭曲的笑脸。
潭中央的高台突然发出\"咔咔\"的响声。台面裂开数道缝隙,七只穿着红马甲的蟾蜍小妖钻了出来。它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每只手里都捧着一个黑漆托盘。
托盘上摆着的物件让子辉瞳孔骤缩——
第一个托盘里是面镜子,镜框上缠着几缕黑白相间的头发;
第二个托盘上是只白瓷碗,碗里盛着粘稠的黑血;
第三个托盘摆着把木尺,尺身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
第四个托盘放着杆小秤,秤盘里堆着金灿灿的妖币;
第五个托盘上是把剪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第六个托盘里有个红木算盘,算珠竟是用指骨穿成的;
最后一个托盘最是骇人,上面摆着个巴掌大的小棺材,棺盖半开,里面蜷缩着个婴孩大小的金蟾尸体。
\"这就是六礼毒器,六礼齐备…...\"龟公的声音有些发抖,\"看来这老蛤蟆是要玩真的了……\"
随着一阵刺耳的乐声,潭边的芦苇丛里钻出两队蟾蜍乐手。它们有的敲着人皮鼓,有的吹着骨笛,还有的弹着用筋腱制成的弦乐器。
那调子既不像喜乐也不像哀乐,倒像是无数只蟾蜍在夏夜里的齐鸣,听得人头皮发麻。
乐声渐响时,高台四周突然亮起一圈幽绿色的火焰。火光中,三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朱老六踩着水面走来,粗布衣裳下隐约可见猪妖的真身。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水就泛起一圈黑晕。更可怕的是他的脸——那张人皮面具已经有些松脱,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猪鼻和獠牙。
柳七娘凌空而立,素白罗裙无风自动。她指尖捻着的那朵枯萎的花突然开始疯长,藤蔓般的花枝在她周身缠绕,最后竟织成了一件古怪的\"花甲\"。
小长耳蹲在台角,兔耳朵不安地抖动着。他手里那本破烂婚书正在自行翻页,纸页上浮现出一个个血红色的名字,又很快被黑线划去。
\"三媒已至。\"白三爷冷声道,\"接下来就该…...\"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
潭边的泥沼突然裂开,数百只穿着红褂子的蟾蜍小妖推着板车走来。
车上堆满了婚庆用品——贴着\"囍\"字的子孙桶里盛着黑水;骷髅头骨做的酒壶里装着绿色液体;人皮缝制的喜被上金线闪烁;甚至还有一顶缩小版的花轿,轿帘上沾着可疑的污渍。
最引人注目的是板车最后面那个巨大的木箱。
箱盖微微颤动,似乎里面装着什么活物。当小妖们把箱子推到高台下时,箱盖突然\"砰\"地弹开,一团黑雾喷涌而出。雾散之后,箱子里赫然摆着六具穿着喜服的干尸!
\"这是...六任新娘毒傀?\"鱼幽的声音有些发抖。
龟公沉重地点点头:\"看来这碧水金蟾已经不是第一次办这种邪婚了……\"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子辉抬头望去,只见一片七彩霞光自云端倾泻而下。
七个窈窕身影踏着霞光款款而来——正是吴掌柜手下的七蜘蛛精!
红丫鬟姚嘉一马当先,八条发辫如同燃烧的火焰。她耳垂上的蜜虫振翅高飞,在空中划出一道火星组成的轨迹。
蓝丫鬟刘倩足尖轻点水面,每落下一步就激起一圈蓝色的涟漪。她额头上的蚂蜂竖起尾针,发出令人胆寒的\"嗡嗡\"声。
紫丫鬟杜向惠袖中飘出紫色雾气,那雾气在空中凝结成各种狰狞的形状。粉丫鬟杨肃指尖缠绕着粉色丝线,轻轻一弹就在空中织出一张巨大的蛛网。
橙丫头阿芝诗玛腰间的铃铛叮当作响,每声铃响都震碎一片毒雾。绿丫鬟吕海玉脚下的藤蔓疯狂生长,转眼间就爬满了半座高台。
黄丫鬟刘琳眉心处的蜻蛉洒下金色光粉,所到之处,那些金色的毒纹竟开始消退。
七人各站一方,瞬间七彩蛛网大阵发动。蛛丝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仔细看去,每根蛛丝上都爬满了细小的符文,这些符文像活物一样在丝线上游走,发出微弱的荧光。
\"哥哥有令——\"红丫鬟清喝一声,\"这邪婚毒阵,我们姐妹来破!\"
她话音未落,潭水上空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三道身影从不同方向扑向高台——
烟火红蝎现出原形,三丈长的蝎身上覆盖着赤红甲壳。三条蝎尾分别喷出黑烟、烈焰和毒液,与蚀骨斗缠斗在一起。每次蝎尾挥动,都在空中留下三道焦黑的痕迹。
碧水金蟾身穿大红喜袍,鼓胀的腮帮子不断收缩。它使出\"蛤蟆吞天术\",血盆大口一张,竟将半空中的断魂尺吸得摇晃不定。
更可怕的是它身上不断渗出的金蟾衾毒,那些金色毒液滴落在水面上,立刻化作无数小金蟾,呱呱叫着扑向蛛网大阵。
吴掌柜的白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宽大的袖口中突然伸出无数条苍白的手臂!这些手臂长短不一,有的布满皱纹,有的细如竹竿,但全都精准地抓向五毒婚阵的各个要害。
最长的三条手臂分别扣住了摄魂镜、夺命秤和裂魂剪,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而在更高处,两尊城隍雕塑与灰王雕塑的对抗也进入了白热化。
城隍爷爷手中的金算盘\"噼啪\"作响,每颗算珠跳动都震碎一片毒云;城隍奶奶的绣花针在空中穿梭,针尖带起的银光将灰王雕塑的黑雾刺得千疮百孔。
灰王雕塑也不甘示弱,石雕的老鼠脸上裂开一道狰狞的笑容,空洞的眼窝里喷出腥臭的黑血。
最令人意外的是,本该主持婚礼的柳七娘和小长耳竟然打了起来!
柳七娘的枯萎花枝化作长鞭,每次抽打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小长耳抱头鼠窜,红眼睛里满是委屈:
\"我是中间人啊!柳七娘,你打我做甚?\"
子辉和白三爷等人站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从何下手。
整个鼀潭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场,毒雾与蛛丝纠缠,金光与黑血交织。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臭味,耳边充斥着各种诡异的声响——蝎尾破空的尖啸、金蟾的呱鸣、算珠的碰撞、还有那始终不曾停歇的诡异喜乐。
\"我们现在...\"子辉握紧判官笔,喉头发干,\"反倒成了看客?\"
白三爷的金色右臂微微发亮,冷眼望着混战的潭面:\"等。\"
\"等什么?\"
\"等一个变数。\"
就在这时,悬浮在高台上的蟾宫桂枝突然光芒大盛。
所有正在争斗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齐齐望向那截散发着诱人清香的桂枝——
邪婚开始了,五毒斗毒也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