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还抢不抢?”
“抢!为何不抢?不抢喝西北风吗?”
白衣马匪大哥啐了一口,脸上横肉抽动。
这数年来,清化县城把他们养得膘肥马壮,哪曾想突然冒出个修仙者。
一天让他们兄弟几近折损殆尽,一朝打回原形,甚至比从前更加狼狈。
若非当时几个人窜进商户劫掠,后发现赵家外同伙纷纷惨死,二话不说跑回老巢报信。
只怕此时,他们这群人早成了修仙者的刀下亡魂了。
得知消息后,他们连细软都不敢多带,连夜弃寨逃亡。
修仙者的速度哪是凡人能比的?
耽误片刻都可能被追杀上门。
一路累死两匹快马,不得已弃马步行,钻进这荒无人烟的深山。
没曾想这穷山僻壤,与外界几乎断绝之地竟撞见个小村庄。
这群饿了两天、渴得嗓子冒烟的马匪,哪能放过这机会?
村头的动静很快引得几户村民开门查看,马匪们当即提刀杀了过去。
惨叫声响彻夜空,妇孺的哭喊,老者的怒喝,钢刀与铁锹锄头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可村里的百姓,哪里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马匪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土路上便多了几具横陈的尸体,鲜血浸染大地,火把下泛着暗红之色。
老弱妇孺们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破布堵住嘴,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任由马匪在屋内翻箱倒柜,碗碟碎裂声、木箱砸地声、叫骂声混在一起。
待庄不卓赶到时,地上已有五六具尸体。
教他种地的王大爷,那个总是撮合他与秀兰的李婶,还有那个总是闷不做声的刘老哥。
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如今双目圆睁、血流满地,想到他们生前的笑脸,庄不卓只觉一腔悲怒直冲头顶。
胸腔堵着一团东西,呼吸困难。
他紧握四象剑,猛地冲进那个火把通明的院子。
他不知道院内藏着多少马匪,也不知道如今灵力尽失的自己能否挡得住。
心底的惧意翻涌,可那股被鲜血点燃的怒火更盛!
数支火把烧红了夜色,火星在风里噼啪作响。
跳动的火光映着满院歪斜的影子——举着刀疯狂挥舞,蜷缩抽搐,还有道颀长的影子如鬼魅穿梭其间......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撕裂了山中寂静的夜。
拼杀中,火星溅在干草堆上,燃起熊熊火焰,将半院影子拉得扭曲变形。
最后,大火将房屋彻底吞噬,火舌卷着浓烟冲上夜空。
院中,踉跄走出一道身影。
此刻的庄不卓早已不见那清俊模样,浑身被鲜血浸透,粗衣黏在皮肉上。
连脸颊都被血污糊满,唯有一双眼睛在火光下泛着寒光。
他一步步挪出院子,手中四象剑上的血尚未凝固,顺着剑脊一滴滴落下。
失魂落魄的身影摇摇欲坠,每走一步都牵扯着浑身伤口。
臂膀、胸口、小腹不断渗出血水。
若非一股狠劲撑着,此刻早已倒在血泊之中。
未行出几步,“呼——呼——呼——”突然,前方小道被几簇火把骤然照亮。
庄不卓猛地抬头,模糊的视线里再次浮现出几道身影。
他的心瞬间沉至冰窖——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双方在小道上静静对峙,几道身影被火光拉扯得扭曲变形。
马匪大当家置于三人身后,目光灼灼地打量着他。
未曾料到,这荒山野岭竟藏着如此狠戾的角色。
十几个跟着他多年的杀伐兄弟,竟无一人活着从那院子里出来!
此人手段绝非一般!
不过,眼前这血人显然已是强弩之末,连站立都在摇晃。
就在此时,庄不卓身子猛地一萎,手中四象剑深深插进地底。
他晃了晃昏沉的头,撑着躯体重新站起。
脸上扯出一抹惨烈笑意,倒映火光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庄不卓不敢露怯,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一旦示弱,必将被这群豺狼撕成碎片。
而那马匪大当家本就是谨小慎微之辈,他虽有些功夫底子,却从不愿冲在最前动手搏杀。
哪怕是劫掠清化县城,他也只寻个僻静角落暗中观望,这份近乎怯懦的谨慎,倒让他屡次躲过杀身之祸。
面对眼前这等狠戾角色,他更不敢贸然出手。
谁知道眼前这血人是不是装出来的?
万一对方藏着杀招,自己这群残兵败将岂不是羊入虎口?
夜色中,庄不卓脚下的血泊越扩越大。
大当家见状,心中愈发笃定:只要耗下去,这血人定会先一步倒下。
他扒开挡在身前的喽啰,走上前来,眼中竟闪过一丝欣赏之色。
若非落得如今这般逃亡境地,将此人收为己用,日后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立刻——滚!”
庄不卓猛地咳出几口血沫,声音嘶哑。
“不然就让你们留下一起陪葬!咳咳......咳咳咳......”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
大当家眯起眼睛,握紧长刀。
庄不卓强撑着四象剑,咬牙道:“你若不走......我便是收你命的人!”
“大当家!还等什么?
咱们一起冲上去,为三当家和兄弟们报仇啊!”
一个脸上带疤的马匪嘶吼道。
“再等等!”
他当即喝止,目光死死锁着庄不卓摇摇欲坠的身影。
“如今只剩咱们几个兄弟了,不能再出任何闪失!
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撑多久......”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庄不卓每一道伤口不断渗出鲜血。
他望着眼前这群虎视眈眈的马匪,忽然笑了,笑得无力又绝望......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可只要还能站着,这残躯就是村里老弱最后的壁垒。
只是不知在自己倒下之前,是否会有奇迹上演......
时间缓缓流逝,墨蓝的天幕终于泛起一丝灰白。
残月尚未完全隐去,山巅处的云层渗出淡淡的金红。
庄不卓如一尊丧失了意识的雕像,双目空洞地睁着,不见一丝神采。
“庄大哥!!!”
一道惊惶的呼喊,划破晨曦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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