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山庄后,尤乾陵发现朱简送来的人已经在他的院内候着了。
阿迷初时见到尤乾陵还有点恭敬——在东宫养了一阵子之后,这位舞姬身子显出了养尊处优的模样。
人肉眼可见的丰腴婀娜了许多。
她模样本就很好,养开了更是熠熠神采,已经是不输韦娘子那般的容貌了。
尤乾陵还在盛京的时候就听说过东宫太子新收了一名姿容了得的红颜,今日一见倒也名副其实。
“看你日子过得不错?殿下怎么没沉迷你的姿色。”
阿迷愣了下,旋即道:“郡爷您这张嘴还是如此刻薄。我养好身子可不是为了太子殿下。”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近尤乾陵,这一动,本性就暴露了。
她伸手朝尤乾陵搭过去。
尤乾陵不动如山,却见他后背爬上来一只小东西。
惊偶一双手扒在尤乾陵的肩上,探头的时候恰好和阿迷对了个正眼。
双方登时全都吓了一大跳。
惊偶人仰马翻摔在了地上,立刻弹起来回头窜了两步,发现周围都是陌生又亮堂的地方,又窜了回来,抱在了尤乾陵的腿上,抖成了筛子。
阿迷也没比它好多少——堂堂盛京第一舞姬,毫无形象地惊叫了一声,跑开了好长一段距离,咒骂道。
“死闫欣,怎么还这么阴魂不散!”
尤乾陵:“……至于这么大动静吗?吓着它了。”
阿迷惊异地发现尤乾陵变了,他非但不嫌弃那丑得令人不能直视的偃偶,甚至还很过分地站在人家那边。
果然这人跟人相处多了,就会被传染一点不好的病。
尤乾陵对于惊偶将阿迷靠近的意图直接打破了的举动很是赞赏,破天荒伸手让惊偶抱在自己的手臂上,带着它一边往内走一边和阿迷说:“朱简有和你说什么吗?”
阿迷被惊偶吓到了之后老实了,离尤乾陵好远一段距离,气不顺地回道:“刚想同您说两句体己话就被吓没了。”
尤乾陵刻薄地笑着说:“体己话就不用了,本王有嘴。夸你两句貌美是客套,这世上也没几个在长相上能比得上我们尤家。”
阿迷在心底骂尤家果然一家子都是混账,竟然跟靠脸吃饭的人比貌美。
进去之后,尤乾陵掀袍落座,顺势道:“曲老的事,你知道多少。”
阿迷实际上知道的并不多。
她还算老实,直接说自己是被恩人介绍才认识的曲大人,朱简那边也是应了她恩人的请求才去替曲老传了个话。
她自己都没想到朱简竟然会答应。
尤乾陵对阿迷的这位恩人起了兴致,问:“本王想见见您这位恩人,你替本王传个话。”
别庄内
朱明礼将朱简和尤乾陵全数赶走之后,便独自坐在窗边开始思索朱简的提议。洪九贴心地端上了茶点,重新点好了新的安神香。
院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洪九稍一抬头,便温声道:“陛下,云统领来了。”
朱明礼收神,抬头见云远舟从外面大步走入院内,便说:“你前面说云家比较合适,为何?”
洪九笑了声,说:“因为云家的人才明白他们要的东西只有陛下才能给。也是因为如此,陛下才不会怀疑他们忠心。”
朱明礼也跟着笑。
“你倒是对云家人评价如此好,那周知尧呢?”
洪九道:“周大人惯常拿捏人性,此类人做事极为刁钻。陛下能镇得住他就没事,可若是让此人察觉到了弱点,这也是不是省心之人。云家最近表现不佳,显然不够他玩了。”
朱明礼恍然道:“所以你说让他跟着去登天峰,给他找个新玩具,转移他的注意力对吗?”
洪九陪笑说:“陛下不也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才在那时放任殿下的吗?”
朱明礼一提到那时候,面上的神色就敛了。
“天外有天啊,还是有玩不过的人。……朱简有句话说的对,必须尽快查清此人身份来历。对方既然会花这么大手笔助闫欣离开天机阁。他们之间必有关系。”
“登天峰,确实有必要去一趟。”
云远舟在院中停住脚。
“陛下,远舟来了。”
别庄曲老身亡一事,到底还是没让朱明礼将守祭的人全数都放归各处。但也没将人留在祭天台。
回京后的朱简几乎没有停歇,立刻跟周知尧和韦元庆等人杠上了。盛京大街上几乎随处可见两拨原本相安无事的人,打了照面后,立刻撸袖子对骂起来。
每日的朝堂上,参平南郡王的人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东宫和朝臣们拿奏折当本子,变着法子相互找茬玩儿。
内阁的人一开始还觉得太子殿下去了一趟天机阁之后,对朝中政务越发的关注,简直是未来可期,大魏之幸。
但一段时日后越来越发现其中不对劲。
那根本就不是关注政务,而是双方人马在朝堂上拿奏折扯头花干架呢。
国朝政务哪能如此儿戏,内阁便朝朱明礼告了一状,希望朱明礼能管管这些人——朝臣要是不方便管束,管一下东宫也行。
朱明礼哪有空搭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
从祭天台回来之后,他一直在烦恼登天峰的事。
去,是一定要去的。
派谁去才是大问题。
但这事也不能拖,时间拖得越长,闫欣那边动作快的话,拿到东西就要回来了。要是再落到尤乾陵的手中,会发生什么当真的无法预料。
为了这点事,朱明礼当真日夜难安。
回京的第五日,最后一丝病气从尤乾陵身体当中抽走时,宫内的圣旨也送到了。
元硕张朝跟着清瘦了一圈的主子跪在地上接了圣旨,也不记得送大太监洪九出门了,兴致勃勃地从尤乾陵手中抽走了那明黄的卷轴,一溜烟跑了。
洪九见人走了,站在原地笑看着尤乾陵,没有转身要走的意思。
尤乾陵迟疑了一瞬,便大步走上去。
“要坐坐吗?九公公。”
洪九见他走近了,仰着头看他,拒绝道:“不了,奴家还得去一趟周大人府上和云家。这次的委派很急,得尽快安排下去。”
这是洪九特意给自己提示了,这次要去的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云周两家。
尤乾陵幸灾乐祸道:“嚯,那这路上热闹了。”
洪九也跟着笑开了些,道:“此去怕是不太平,这两家也都不是什么本分的人。若是有事,不拖后腿就不错了。对了,圣上那边让奴家给郡王爷私下传个话。”
尤乾陵见洪九顿了下,便问:“有什么事要私底下我去办?”
洪九道:“圣上让您放手让他们去查,您只管盯着他们。若有情况,先斩后奏。”
这就不是寻常的命令了。
至少尤乾陵在锦衣卫这么些年,朱明礼从不曾给过自己对朝臣动手的机会。
尤乾陵皱眉,本能觉得背后怕是朱明礼在给自己埋雷。
“知道了。”
洪九见尤乾陵没有多说一个字,松了口气。
“奴家倒是希望郡王爷置身事外。”
尤乾陵气定神闲地回头给洪九行礼,心领了大太监的好意,低声转移了话题,道:“承九公公吉言。其实前阵子就想着要去谢一谢九公公,但……又觉得左右都不合适。”
洪九看着尤乾陵好一会,欣慰地笑了笑,说:“郡王爷言重,您惦记奴家,奴家就知足了。守祭之行能平安无事奴家就算没白辛苦这一趟了。”
尤乾陵心知肚明,包括他进去之前,被送进去的那些药和吃食都是洪九特地准备的。
宫中诸事繁多,洪九也不能久留。
尤灵蕴不在,景氏做主出来相送,被尤乾陵拦了回去,由他亲自将人送出尤府。临走之际,尤乾陵想了很久,才下了决心直接说道:“九公公向来对我关爱,但您毕竟随侍圣上,该避嫌还是避一点比较好。”
洪九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白净的面上似有感慨。
半晌后,他温和地朝尤乾陵道:“您这性子当真是随了长公主。郡爷放心,奴家若是觉得不妥便不会做。陛下那头他也是知晓奴家的。”
尤乾陵见他这么说,便将好些劝慰的话都咽了回去。
送走洪九回去时,张朝已经不在了。
元硕见他上了阁楼,起身道:“爷,张朝先去准备了。我留在这听您吩咐,需要办些什么只管同我说。”
尤乾陵径自走到桌前坐下,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阵寒毛竖了起来。
桌底下有什么东西箍住了他的腿。
他惊得要跳起来,结果一低头对上了一张战战兢兢的大脸。
惊偶团在他小腿上,仰着头看他。
尤乾陵:“……”
元硕差点动手,见自家爷竟然没下手,收了架势凑上来一看,笑了起来说:“这小东西怎么在这了。”
尤乾陵惊出了一身冷汗,看惊偶那受惊比他还大的模样又下不了手,只得重新坐回去,伸手把惊偶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
“闫欣留给我的,保命用。”
惊偶一双手立刻得寸进尺地死死地环住他腰身,把整个人都埋进了他怀里。
这娇气的小模样,看得元硕直笑,说:“闫欣在这的时候也没见它几次,怎么在您面前就这么粘人。……该不会是吃您豆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