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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赵混子皱着眉,酒劲退去后,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赵茵茵垂了垂眼,手背无意识蹭过袖口的补丁,再抬眼时,眼底又阴沉了几分。

“我们村里,来了对年轻夫妻,听说是逃难来的,就住在村北的白家”

“逃难来的?”

赵混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眼神里多了些打量。

“那女人,比我貌美十倍百倍”

赵茵茵特意加重了“貌美”二字,目光紧紧盯着赵混子的脸。

见赵混子浑浊的眼睛果然亮了亮,她才缓缓抬眼看向他,眼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像淬了毒的钩子。

“而且,她的丈夫,是个瞎子”

“瞎子?”

赵混子猛地提高了声音,脸上瞬间露出贪婪的笑。

“那岂不是个废物?”

他搓了搓手,明显来了兴致,方才对赵茵茵的火气早抛到了脑后。

“的确是个废物”

赵茵茵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语气轻飘飘的,却字字戳在赵混子的贪念上。

“只要他死了,那女人无依无靠,自然也走投无路……,你不会连个瞎子都解决不了吧?”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赵混子的好胜心,他拍着胸脯,唾沫星子横飞。

“别说是瞎子,就是壮汉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他说着就往门外冲,脚步还带着几分酒后的踉跄。

“老子现在就去看看那娘们儿,要是没你说的那么标志,看老子回来怎么收拾你!”

木门“吱呀”一声被撞开,赵茵茵站在原地,阴狠的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外的背影。

眼神一点点沉下去,那里面翻涌的阴狠,像积了多年的寒潭。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手背上、胳膊上那些新旧交叠的伤口,狰狞地趴在苍白的皮肤上。

正出神时,一颗用大红糖纸包着的喜糖从袖口滚了出来,落在脚边。

这是今天陈忆典说喜糖好吃,给她和白苏苏也分了一颗。

那红色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弯腰捡起,手指用力攥紧,直到糖纸被捏得皱成一团,细小的糖渣从指缝漏出来,才缓缓松开手。

日头渐渐西沉,天边染了层橘红的晚霞。

直到日暮时分,村外才传来牛车“咕噜咕噜”的声响,这新婚小两口总算半梦半醒的过来了。

陈忆典和陆瑾延也才得以解放,两人从新房中走出来。

几个半大的孩子见着他们,又兴奋的在院子转着圈叫唤,还是下午那套说辞。

“小野猫!新娘子是小野猫!喵喵喵!”

他们的声音又尖又亮,在暮色里格外刺耳。

陈忆典听见了,脸色瞬间僵化,这群死小孩!!!

她不用想都知道,经过这一下午的起哄,自己在村里的颜面算是彻底扫地了。

白苏苏围着沾了水迹的青布围裙,刚把最后一摞粗瓷碗擦干摞好,抬头见陈忆典和陆瑾延从屋里出来,连忙在围裙上蹭了蹭手,快步凑上前。

“什么是小野猫呀?那屋子里有猫吗?你们没事吧?”

陈忆典现在听到小野猫三个字就想死,她勉强扯出个浅淡的笑容。

“没事,不知道是谁家的猫跑进来了,我也吓了一跳,已经赶走了”

说罢,她悄悄瞄了眼身旁的陆瑾延,都怪他!

白苏苏没多想,赶紧脱了围裙,语气带着点急切。

“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她怕再多待会儿,这些嫂子大婶又要给她介绍人家了。

张翠花正站在院门口送其他客人,见他们要走,连忙上前拉住陈忆典的手,又是道谢又是叮嘱。

末了,还往他们手里塞了满满一提篮东西,油纸包着的猪蹄、肋排,还有用红纸裹着的酥糖和糕点。

几人谢过张翠花,才提着东西往回走。

白峣峣扛着张木桌走在最前头,桌腿在田坎上磕磕绊绊,把长高的野草都折断。

夕阳把水田染成金红色,余晖落在几人身上,连衣角都镀了层暖光。

“你小心点,这衣服是今天才换的,摔田里了我可不给你洗”

陈忆典见陆瑾延走路也不扶着点,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

白苏苏提着碗筷,眉眼弯成了月牙,随着她轻快的笑声,篮子里的碗筷也跟着轻轻晃悠,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快到院门口时,陆瑾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微微侧过头,神色沉默,似乎在听什么,随即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芋头田。

田里的芋头叶长得茂盛,暮色里只剩一片模糊的深绿。

“怎么了?”

陈忆典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黑黢黢的田垄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听着芋头叶片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陆瑾延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没事”

几人回到院子里,陈忆典和白苏苏没歇着,找了些干柴在院子里架起了火堆。

火苗“噼啪”地舔着木柴,很快就旺了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

白峣峣见两人忙活得起劲,也跟着去抱了柴火过来。

“那么好的食材都给他们浪费了,我们准备把猪蹄烤了”

白苏苏蹲在火堆旁,用细棍拨了拨柴火。

陈忆典找了张竹凳,放在离火堆不远不近的地方,扶着陆瑾延坐下。

“你在这儿吹吹夜风,离火远点,免得烫着。”

陈忆典坐在他旁边,抬头望着远处山头,天边的云已经积得很浓,呈出一片厚重的暗红色,压得很低。

“今晚又闷又热的,明天估计要下大雨了”

说着她从衣袖里取出两个红色小布包。

“刚才张翠花还给我塞了两个红包呢”

陈忆典捏着红色小布包,指尖轻轻一扯绳结,把布包打开。

里面并非零散的铜钱,而是一锭锃亮的银子,掂在手里沉甸甸的,竟是足足一两。

她把钱都给了白峣峣。

“你们可算帮了他们大忙,否则今天这婚礼就没法继续了,她肯定得好好谢谢你们”

白峣峣没多说,直接收好银子。

说话间,铁架上已经摆好了切好的猪蹄块,油脂遇热“滋滋”冒响,很快就飘出诱人的肉香。

陈忆典馋得流口水,火苗小了些后她院门口传来脚步声,一道人影从坡下慢慢走上来,是赵茵茵。

“哎茵茵你来得正好,咱们正在烤猪蹄呢,一起吃”

白苏苏把赵茵茵喊了进来,陈忆典也客气地跟她打了个招呼。

赵茵茵手里提着几个新编的竹篮,竹条泛着新鲜的浅绿,编得规整又结实。

她走进院子,把竹篮递给白苏苏。

“都编好了”

“还是你手艺好”

白苏苏接过竹篮,翻来覆去地看,眼里满是欣喜。

“我跟白峣峣上次试了,不是编歪了就是漏了底,跟你这个比差远了”

赵茵茵笑了笑,跟着她走到火堆旁坐下。

火光映在她脸上,她的目光却悄悄落在了不远处的陆瑾延身上,犹豫了片刻,才试探性的问道。

“那个,他的眼睛……是好不了吗?”

声音虽轻,却清晰地飘进陈忆典耳朵里。

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下,转头看向陆瑾延,生怕看到他难过的神情。

“没有,就是受了点小伤,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不想让旁人真把陆瑾延当成瞎子,更不想他因此被人轻视。

赵茵茵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变了变,她勉强扯出个微笑。

“原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