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不同世界的日升月落都掰着爪子数得仔细:“有的地方太阳是淡紫色的,落时像泼了碗冰镇葡萄酿。
风裹着甜香往衣领里钻,连衣角都沾着甜,晾在院里能香一整天,连蝴蝶都往衣摆上落!
有的月亮是圆滚滚的银团子,凑近了能看见上面发光的桂树,枝桠垂得低,伸手就能碰着花瓣。
飘下来能当小船划,坐上去能漂到云里,还能摘颗星星当枕头,软乎乎的不硌头,睡醒了嘴角都带着笑!”
它踮着后爪在案上转了个圈,圆滚滚的身子差点撞翻茶盏,慌得赶紧收脚时,爪子还蹭到一片桂花叶。
把叶子扫得打了个旋,落在空茶盏里,衬得盏底碧色茶渍像片小湖。
机械音里满是雀跃,连颈间半旧的银铃都跟着晃出轻快调子,撞得案上桂花叶轻轻打颤。
落了两片在它雪白的绒毛上,像粘了两瓣小黄花,衬得更像团揉碎后晒暖的云。
我静静听着,指尖却不自觉攥紧了茶盏,淡青釉面的冰凉透过指腹渗进掌心,指节悄悄泛了白。
连盏沿硌着掌心的印子都没察觉,若真有这般穿梭万界的本事,是不是就能顺着那点光,一点点扒开天地的缝隙。
在无数个日升月落里,在千万片不同的星河下,在每种风的味道里,找着摄政王了?
我始终不信她会那般轻易消散。
她留在《武经总要》里的批注还带着墨香,末笔那道斜钩的力道像还在纸上游走,连墨晕都透着她惯有的利落。
仿佛下一秒就要抬眸,指尖点着书页上的枪谱,眉梢微挑问我“这招‘回马枪’的卸力法门,看懂了?”。
她教我握枪时留在掌心的温度仿佛未散,指腹磨过枪杆的茧子触感清晰。
连教我“沉肩坠肘”时,温热气息落在我耳后、带着点松烟墨香的味道都还在。
甚至能想起她指尖覆在我手背上,教我调整姿势时,指腹茧子蹭过我手背的痒意。
还有她轻声说“再沉些,力气要往腰里收,别飘”的调子,连语气里的耐心都清晰得像在耳边。
甚至皓月这小家伙偶尔晃脑袋的模样,都带着几分她听我耍赖撒娇时,无奈偏头、眼尾弯出浅淡笑意的影子。
连那点漫不经心的温柔,连晃头时耳坠轻晃的弧度,都像从她身上学来的。
连我有时看着皓月趴在茶罐旁打盹,都能恍惚想起她坐在窗边帮我批奏折,阳光落在她发间的样子。
从前也试过旁敲侧击套皓月的话,趁它趴在茶罐旁打盹时,指尖戳戳它的绒毛问“摄政王去了哪”。
趁它扒着桂花叶玩时,递块蜜饯问“能不能找着她”。
可它要么支支吾吾绕开,爪子扒着桌沿装聋,把桂花叶扒得满地都是,连银铃都故意晃得响,想盖过我的话。
要么机械音顿两秒,硬邦邦蹦出句“权限不足,无法回答”。
连耳朵都耷拉得贴在背上,连绒毛都透着沮丧,连扒叶子的力气都没了,只把下巴搁在桌沿上发呆。
连案上的蜜饯都忘了叼,任由蚂蚁爬过蜜饯边。
想来是系统局早防着它这藏不住话的单纯性子,在它程序里设了不少锁。
连提“覃芊落”三个字都要卡壳,像被什么东西堵了嗓子,半天出不了声,连银铃都跟着哑了调子。
今日它却漏了这么多话,连“青玉茶罐镶银边”这种只有偷偷扒着桌沿、凑得鼻尖快碰到罐口。
才能看清银边接口处那点细痕、甚至能闻见罐口残留的龙井鲜爽气的细节都抖了出来,倒真是意外之喜。
连我攥着茶盏的指尖都悄悄松了些,指节的白印淡了点,掌心也浸出点薄汗。
等它说得口干舌燥,舌头(若是有的话)怕都要打卷,爪子无意识扒着空茶盏转圈。
把盏底残留的碧色茶渍蹭得一圈圈晕开,像在案上画了个小小的圆。
连桂花叶都被它扒过来蹭了蹭茶渍,染得叶边泛了点淡绿,我才慢悠悠抬眸,指尖轻轻叩了叩案面,声音压得平和。
像在说件“今日茶凉了,换盏热的”的寻常事:“长生不老这回事,我没什么兴趣。”
在摄政王空间的图书馆的暗格里翻到的那些属于她前世那个时代的前朝秘闻,早把求长生的荒唐写透了。
秦始皇为寻长生派徐福渡海,带了三千童男童女、满船的丝绸珍宝,还特意装了百坛陈年花雕。
连船桨都裹了锦缎,生怕惊了海上仙神,到头来只留了片茫茫沧海,船帆的影子都没见着。
骊山墓里的水银至今冷得刺骨,墓道里的长明灯灭了又亮,灯油熬干了一坛又一坛。
却连半分仙缘都没沾到,只留了堆黄土埋着虚妄。
梁朝那位皇帝痴迷炼丹,丹炉里的铅汞毒透了骨髓,连说话都带着金属腥气,手指抖得握不住笔。
写的圣旨都歪歪扭扭,临终前还攥着炼废的丹丸不肯放,指甲都嵌进丹丸的裂纹里,血珠渗在丹丸上。
到头来不仅没长生,连江山都跟着败了,宫墙上的血痕几十年风吹雨打,雨一淋就泛出暗褐色,像在无声地哭。
连墙根的野草都绕着那痕迹长,不肯沾半分血色。
生老病死本是天地常道,像园子里的桃花,开得再盛也有落时,落了明年春风一吹还能再开。
枝桠上还能冒出新的芽,开出更艳的花。
像案上的茶,泡得再香也有凉日,凉了换些新叶还能再沏,茶汤还是碧莹莹的,透着龙井的鲜爽。
像檐下的风,吹得再暖也有换季节的时候,换了来年还能带着花香再吹回来,拂过脸颊还是软乎乎的,带着点桂花的甜。
可强行逆天而行,怕不是连这点“再来”的机会都没了,反倒失了眼下握着的、带着温度的安稳。
失了这案上的茶、檐下的风,还有心里牢牢记着的人,记着她批注里的字、握枪时的温度,记着她笑时眼尾的弧度。
记着她教我写“稳”字时,握着我手一笔一划的力道,连指尖的温度都刻在心里。
皓月的小耳朵“唰”地耷拉下来,连耳尖那几缕炸起的白绒毛都蔫了,像被秋霜打了似的。
圆滚滚的身子缩成一团,趴在案上像块被晒塌的,连颈间银铃都没了声响。
只偶尔被它轻轻的呼吸吹得颤一下,透着股泫然欲泣的委屈,连绒毛上沾着的桂花都跟着耷拉了花瓣,像替它垂头难过。
我忍着笑意,指尖轻轻碰了碰它温热的绒毛,触感软乎乎的,像摸了团晒过太阳的云,连指尖都沾了点暖意。
连那点桂花都被我指尖碰得晃了晃,差点掉下来。
“不过跟你去别的世界走走,倒也不是不行。”
它猛地抬头,圆眼睛瞬间亮起光,像两颗被突然点着的琉璃珠,连眼仁里都映着案上的烛火,亮得像星星。
耷拉的耳朵“唰”地支棱成了小圆弧,爪子下意识往前探了探,差点碰翻空茶盏,慌得又赶紧把爪子收回去。
尾巴尖却忍不住晃得飞快,连背上的绒毛都跟着颤,连绒毛上的桂花都抖了抖,差点掉下来。
“毕竟我实在不放心你,”我故意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点无奈,指尖轻轻戳了戳它的圆脑袋,把那点翘起的绒毛按平。
“万一离了我,被哪个厉害宿主揪着耳朵当镇纸压文书,把你圆滚滚的身子压扁,连银铃都压哑了。
或是被别的滑头系统糊弄着,用十年功德换块破石头,还抱着当宝贝舔,连我给你留的雨前龙井都忘了喝。
等我找着你时,茶罐都空了,罐底只剩点茶渣,可怎么好?”
它急得连连点头,小爪子在案上敲得笃笃响,银铃跟着颤出细碎的响,像串小珠子在案上跳。
“宿主最好了!皓月一定听话!绝对不跟别的系统换东西!谁糊弄我我就咬它!”
说着还张了张没牙的嘴,露出粉粉的牙床,模样凶巴巴的,却像只炸毛的小绒球。
连绒毛上的桂花都跟着晃了晃,差点掉下来,它还赶紧用爪子扒了扒,小心翼翼把花瓣按回绒毛上,生怕丢了。
连圆眼睛都瞪着那花瓣,像在护着什么稀世珍宝,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我望着它满眼依赖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悄悄淡了些,指尖捻起那片被碾皱的桂花,指腹轻轻摩挲着发蔫的花瓣。
呼吸放得缓了些,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案头书页,带着点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连眼神都没抬,只盯着那片桂花。
但指尖却跟着轻轻颤,就连声音里都裹了点不易察觉的哑。
“只是不知道,跟着你做那些穿梭世界的任务,踏遍那些日升月落不同的地方。
在无数个碎片般的天地里,在千万种风的味道里,在每种花开的样子里,有没有可能……再见到摄政王?”
我没问这趟旅程会不会伤及自身。
毕竟穿梭不同世界本就超乎人力,哪有不付出代价的道理?
天上从不会掉馅饼,掉下来的往往是裹着糖衣的陷阱。
甜腻表象下藏着尖刺,稍有不慎便会被扎得鲜血淋漓,连魂魄都要被蚀去几分,连关于她的记忆都可能磨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