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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秦泽话语中那不软不硬的提醒,赵瑞握着酒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紧了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也出现了一刹那的僵硬。

将武帝搬出来当挡箭牌,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既全了他的面子,又表明了立场,还将所有的潜在责任都推回给了他这个做儿子的。

好一个秦泽!

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不仅是个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猛将,更是一个心思缜密的智将!

短短几秒钟内,赵瑞心中已是千回百转,但脸上却瞬间恢复了那如沐春风般的温和笑容。

“呵呵呵……”

他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从未发生过。

“秦兄说的是,是本王考虑不周了!”

“公务要紧!公务要紧啊!”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嗒”响。

“这喝酒嘛,以后有的是机会!”

赵瑞拿起筷子,热情地指向满桌的菜肴。

“来来来,秦兄,吃菜,吃菜!”

“秦兄你可不知道,你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这家听雨楼的生意可是愈发出奇的好!”

“这里的菜品推陈出新,据说他们的大厨,是从南边重金挖来的御厨传人,手艺比之我父皇宫里的那些御厨,也是不遑多让!”

“秦兄快试试,看看合不合胃口!”

赵瑞的语气热情洋溢,仿佛真心实意地在为秦泽推荐美食,绝口不再提喝酒与公务之事。

那份从善如流的姿态,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秦泽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当然知道赵瑞如此热情,绝不仅仅是请他吃顿饭那么简单。

这位三殿下,看似温润如玉,与世无争,实则城府极深,所图甚大。

今天这番大张旗鼓的宴请,必然是有所图谋。

不过,既然赵瑞不主动开口,秦泽自然也乐得装傻充愣,陪他演下去。

“哦?是吗?”

秦泽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东坡肉,放入嘴中,细细品味。

“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一边吃,一边煞有介事地点着头,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沉浸在美食中的食客。

就这样,赵瑞不断地为秦泽布菜,介绍着每一道菜的来历与精妙之处。

秦泽则来者不拒,一边品尝,一边附和。

两人推杯换盏,只不过赵瑞喝的是酒,秦泽饮的是茶。

一时间,雅间内的气氛,竟显得异常和谐融洽,仿佛真是一对相见恨晚的知己。

……

大约半个时辰后,桌上的菜肴已经去了一半。

秦泽与赵瑞两人,都已酒足饭饱。

眼看着这场宴席已经接近了尾声,赵瑞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开口,今天这番功夫可就白费了。

他放下手中的玉箸,用锦帕擦了擦嘴角,看向秦泽的眼神,多了一丝凝重。

“秦兄。”

“嗯?”

秦泽抬起头,一脸的茫然。

“昨天秦府发生的事,本王也有所耳闻。”

赵瑞的声音沉了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

“那孙云虽然只是个不成器的纨绔,但他爹孙哲,可是当朝工部尚书,在朝中根基不浅,你可要千万小心啊!”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一个朋友发自肺腑的提醒。

秦泽心中暗道一声“来了”,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

他放下茶杯,对着赵瑞微微拱手。

“多谢三殿下关心。”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区区一个纨绔,秦某还不曾放在眼里!”

听到秦泽这满不在乎的话,赵瑞连忙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副“你太年轻”的表情。

“秦兄,话不能这么说!”

“当然!”

赵瑞加重了语气。

“一个孙云,自然是入不了秦兄的法眼。可孙云的背后,站着的是工部尚书孙哲!”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是要透露什么惊天秘密。

“而孙哲……他是我二哥的人!”

一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赵瑞不着痕迹地,终于将话题引到了他真正的目标——当朝太子,赵麟的身上!

此言一出,秦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眉头紧紧皱起,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

“他……他是太子的人?”

秦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和错愕。

他虽然离京一年,但前世的记忆加上这一世的了解,对于朝中各大势力的分布,其实早已一清二楚。

工部尚书孙哲,是太子赵麟的铁杆拥趸,这在京都官场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是什么秘密?

秦泽自然是心知肚明。

只是他现在还不清楚赵瑞的最终目的,不清楚他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因此,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装傻充愣,示敌以弱,引诱对方亮出所有的底牌!

“嗯。”

对于秦泽的反应,赵瑞显然是极为满意。

在他看来,秦泽久在北疆,对京中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不甚了解,实属正常。

而他此刻表现出的震惊,恰恰说明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正是赵瑞想要看到的结果。

“本王就是担心秦兄你离京太久,对京都如今的局势不甚明了,不知道这里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赵瑞一脸严肃地看着秦泽,眼神中充满了“为你着想”的真诚。

“我怕秦兄你刚回来,立足未稳,就吃了我那位二哥的暗亏,所以才会如此冒昧,特意邀请秦兄前来一聚,就是想提醒你一句!”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仿佛他真的是一个处处为秦泽着想的至交好友。

面对赵瑞如此直白的“示好”,秦泽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感激”与“动容”。

他对着赵瑞,深深地作了一揖。

“多谢三殿下坦诚相告!”

“若非殿下今日提醒,秦泽恐怕真要大祸临头而不自知了!”

他的表演,堪称完美。

“哎~”

赵瑞见状,赶忙也站起身,伸手扶住秦泽的胳膊,不让他拜下去。

“秦兄这是做什么?快快请坐!”

他将秦泽重新按回座位上,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我与秦兄一见如故,志趣相投,早已将你引为知己。”

“再者说,我那位二哥和我一向是死对头,朝中之事,秦兄想必也不是一无所知。”

赵瑞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几分亲近。

“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他的敌人,自然就是我的朋友。”

“我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兄你,被我那位好二哥给算计了,不是吗?”

这番话,几乎等同于是在向秦泽递出橄榄枝,发出了结盟的邀请了。

秦泽顺势坐下,脸上的“感激”之情却丝毫未减。

他对着赵瑞,郑重地拱了拱手。

“不管怎么说,殿下今日的这份情,秦某记下了!”

“日后但凡殿下有任何差遣,秦泽万死不辞!”

他嘴上虽然承着情,许着诺,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哂笑。

与武帝一样,都是一丘之貉!

如果赵瑞真的有心关注秦家,真的将他秦泽当成朋友。

那么在他秦泽远在北疆,秦家孤儿寡母在京都备受欺凌,连下人都敢蹬鼻子上脸的时候,他这位“志趣相投”的三殿下,又在哪里?

无非是现在看到自己从北疆活着回来了。

无非是看到父皇对自己圣眷正浓,不仅赦免了所有罪责,还破格提拔为黑龙卫副指挥使,手握大权。

看到了自己身上巨大的利用价值,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地主动靠拢上来罢了!

这所谓的“情谊”,不过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虚伪交易。

秦泽心中明镜似的,但他知道,有些戏,必须得演下去。

而且,还要演得让对方深信不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