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与大嫂叶红推心置腹后,秦泽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一夜安眠。
然而,天边才刚刚泛起鱼肚白,镇国公府的大门,便被宫里来的天使叩响。
武帝召见!
秦泽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穿戴好朝服,在大嫂和众家仆担忧的目光中,随着前来宣旨的小太监,一同踏上了前往皇宫的道路。
……
养心殿,东暖阁内。
晨光透过明黄色的窗纱,洒在檀木圆桌上,映出一片温暖祥和。
武帝身着一袭宽松的龙纹常服,正慢条斯理地用着早膳。
他神情闲适,动作优雅,仿佛不是在处理军国大事的九五之尊,而是一位寻常人家的富贵翁。
在他身侧,大太监李德海躬着身子,如同影子般侍立着,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圣驾。
“陛下。”
见武帝搁下玉箸,端起茶盏漱口,李德海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用他那特有的,既尖细又柔和的嗓音汇报道。
“启禀陛下,镇国公秦泽已在养心殿外候旨,随时可以觐见。”
“哦?”
武帝擦了擦嘴角,眉毛微微一扬,似乎有些意外。
“这么早就进宫了,想必早膳也还没用吧。”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李德海心中一凛,连忙垂下头,不敢接话。
谁知,武帝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罢了,让他进来吧。”
武帝随手将锦帕丢在桌上,淡淡地说道。
“别让朕的大功臣在外面饿着肚子候着了。”
轰!
李德海的脑子里仿佛响起了一声惊雷!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要知道,这养心殿东暖阁,乃是帝王寝居之所,非心腹重臣不得入内!
而与陛下同桌用膳,这更是天大的殊荣!
别说是朝中大臣,就算是当朝太子、三皇子,也未曾享受过这等待遇啊!
陛下这……这是何等的恩宠?!
一时间,李德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看向殿外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还愣着干什么?”
见李德海呆立原地,武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悦。
“快去传旨。”
“是!是!奴才遵旨!”
李德海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他连忙躬身应下,几乎是小跑着退出了东暖阁。
……
约莫三分钟后,身着镇国公朝服的秦泽,在李德海的引领下,缓步走到了东暖阁外。
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朗如玉,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晨光下熠熠生辉,丝毫没有少年人的稚嫩,反而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锐利。
“臣,秦泽,叩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泽撩起朝服下摆,对着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行了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君臣大礼,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正在品茶的武帝,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
他深邃的目光在秦泽身上打量了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呵呵。”
一声轻笑,在安静的暖阁内响起。
“稀奇,真是稀奇。”
“以前那个见了朕,连腰都懒得弯一下的秦家小七,如今也会行此大礼了?”
“看来这北疆一行,确实让你成长了不少啊!”
武帝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调侃,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欣慰。
秦泽垂首而立,面不改色。
“君臣之礼,不可废。”
“以前是臣年少无知,还望陛下恕罪。”
“行了,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吧。”
武帝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礼。
随即,他朝一旁的小太监吩咐道。
“来人,给他添一副碗筷!”
很快,一副精致的白玉碗筷便被摆在了武帝对面的位置上。
看着那副明显是为自己准备的碗筷,秦泽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微光,却并未落座。
他再次弯腰,对着武帝拱手一揖。
“陛下厚爱,臣……不敢!”
话音刚落,暖阁内的气氛骤然一变!
武帝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的,带着淡淡压迫感的目光。
他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入秦泽耳中。
“你刚回京都,就废了兵部尚书孙哲的独子。”
“连这种事都敢做,陪朕吃个早膳,又有什么不敢的?”
来了!
秦泽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他毫不犹豫,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迟疑!
“臣一时鲁莽,行事有亏!”
“臣,有罪!”
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没有丝毫辩解,直接将所有罪责揽于一身!
不等秦泽继续开口,武,帝便抬了抬手,打断了他。
“行了。”
武帝将茶盏轻轻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事情的经过,沈镇抚使都已经跟朕说过了。”
“孙云当众羞辱秦家遗孀,的确有错在先。”
“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起来!
“你出手,还是太狠了!”
“断人香火,此事非同小可!”
“朕念你北疆大功在身,又师出有名,这才压下了朝臣的弹劾。”
“否则,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跪在这里?”
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整个东暖阁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然而,面对这山岳般的压力,秦泽依旧跪得笔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是沉声应道。
“臣,谢陛下天恩!”
看着他这副不卑不亢的模样,武帝眼中的锐利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与好笑。
这小子,还真是个滚刀肉!
罢了罢了。
他摇了摇头,再次端起茶盏。
“起来吧。”
“陪朕吃个早膳,朕,就恕你无罪!”
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金口玉言,君无戏言!
秦泽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臣,遵旨!”
他再次叩首,这才缓缓起身,恭恭敬敬地在武帝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与普通人想象中,皇帝每日山珍海味,满汉全席不同。
武帝的早餐,简单得有些出人意料。
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粥,一盘流着红油的咸鸭蛋,外加几碟精致却素雅的下饭小菜。
仅此而已。
秦泽坐下后,并未动筷,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等待着。
“怎么?”
武帝夹了一筷子小菜,见秦泽正襟危坐,纹丝不动,不由开口问道。
“是朕这宫里的早膳,不合你镇国公的胃口?”
这看似随意的一问,却暗藏机锋。
答得不好,便是不敬。
秦泽连忙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憨厚笑容。
“陛下说笑了。”
“臣是粗人,在军中向来是吃大锅饭的,哪有这么多讲究。”
他顿了顿,半开玩笑地说道。
“臣只是怕……怕自己吃得太多,吓到了陛下。”
噗!
武帝刚喝进嘴里的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
他看着秦泽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
“好!好一个怕吓到朕!”
“你这小子,真是……”
武帝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指了指秦泽,眼中满是笑意。
先前那股紧张压抑的气氛,在这一笑之中,烟消云散!
“放心!”
“朕这皇宫里,别的东西或许不多,但吃的,管够!”
“你就敞开了吃!”
“让朕也瞧瞧,我大武的镇国公,胃口究竟有多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