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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叶红下定决心,那段被尘封的、浸满血泪的记忆,终于在她颤抖的声音中,缓缓流淌而出。

然而,当秦泽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紧紧锁定她时,叶红的视线却下意识地飘向了一旁光秃秃的地面。

仿佛那片空无一物的土地上,镌刻着她不愿再次触碰的屈辱。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无法掩饰的痛苦与厌恶。

“当初,陛下下旨,让你远赴金城,接管北疆军务,一切……都还算正常。”

叶红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可后来,随着你离开京城的时间越来越久,那些原本对我们秦家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人,就都变了。”

“他们的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最开始,是在朝堂上。”

“御史台的言官,像是疯了一样,一天三本奏折,弹劾爹爹在世时贪赃枉法,克扣军饷。”

“甚至……”

说到这里,叶红的声音陡然拔高,那双温柔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无法遏制的恨意。

“竟然还有人说,爹爹当年与天狼族暗中勾结,出卖军情,才导致了北境大败!”

“他们说,我秦家满门忠烈,不过是一出为了掩盖卖国求荣真相的苦肉计!”

“砰!”

一声轻响。

叶红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

这是何等的污蔑!

这是何等的恶毒!

这是要将秦家父子七人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秦泽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但那双垂在身侧的手,却早已青筋暴起。

叶红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继续说道。

“这些折子,陛下自然是没有信。”

“只是,陛下的处置,却仅仅是下了一道不痛不痒的口谕,斥责群臣不要再上这种子虚乌有的折子,扰乱朝纲。”

“连一句‘彻查’都没有。”

“连一个上折子的人,都没有受到任何惩处。”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所有人……看我们秦家的眼神,就彻底变了。”

“他们不再伪装,那份隐藏在骨子里的恶意,像野草一样疯长。”

“再然后,府门外,便开始不断有地痞无赖上门骚扰,寻衅滋事。”

“他们不敢冲进来,就在门口叫骂,用最污秽的言语,辱骂爹爹,辱骂你六位兄长,也辱骂我们这些……。”

“就连府上的家丁、仆役,只是上街采买些日用,都会被人无缘无故地堵在巷子里,打成重伤。”

“那为何不报官?”

“报官?”

叶红的脸上露出一抹凄凉的苦笑。

“京兆府尹每次都说会严查,可每一次,都是不了了之。”

“时间一久,家里的仆人们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日复一日的骚扰与毒打,便……便都走了。”

“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老人,不愿意离开。”

“可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为了秦家,把命都搭进去。”

“最后,是我给了他们银子,求着他们走的。”

说到这里,叶红的眼眶彻底红了,声音也带上了无法控制的哽咽。

“这偌大的镇国公府,簪缨世家,到最后,竟然被几个街边的地痞无赖,欺负得连一个下人都留不住!”

话音落下,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风声,呜咽着穿过空旷的院落,像是在为这座府邸的遭遇而悲鸣。

突然,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气,毫无征兆地从秦泽的身上爆发开来!

那股杀气,凝练如实质,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十几度!

叶红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七弟,而是一头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绝世凶兽!

“我父亲的门生故吏呢?”

秦泽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是从九幽地狱中传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渣。

“那些当年受过我秦家恩惠的朝廷大员呢?”

“还有兵部,我秦家一门,半数都在兵部任职,难道也无人出头?”

“区区一群地痞无赖,他们难道都收拾不了?!”

秦泽的质问,如同一柄柄重锤,敲打在叶红的心上。

面对秦泽那双仿佛要噬人的眼睛,叶红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那股刚刚升起的恨意,瞬间被无尽的疲惫所取代。

“小七,你离开京城太久了,有所不知。”

“自从爹爹和你几位哥哥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朝中的局势,便彻底变了。”

“相国,周青山。”

叶红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就像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在爹爹倒下的那一刻,便露出了他最致命的獠牙。”

“他开始疯狂地排除异己,但凡是与我们秦家走得近的,或是爹爹当年提拔上来的官员,无一例外,都遭到了他的打压。”

“轻则寻个由头,罢官免职,永不叙用。”

“重则……家破人亡。”

“曾经,有几位御史言官,实在看不过去,在朝堂上仗义执言,为秦家说了几句话。”

叶红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恐惧。

“结果,就在第二天。”

“那几位御史,连同他们的家眷,竟然……竟然全都在家中,被几个‘恰好’从死牢里逃出来的犯人,给‘意外’杀害了。”

“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这件事一出,整个京城,就再也没有人敢替我们秦家说一句话了。”

“呵呵……”

秦泽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却比哭声还要悲凉,还要森寒。

“笑话!”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嘴角却勾起一抹极度嘲讽的弧度。

“真是好一个‘恰好’!”

“好一个‘意外’!”

“早不逃,晚不逃,偏偏在有人替我秦家说话的时候,死囚就越狱了。”

“早不杀,晚不杀,偏偏就‘意外’地杀光了所有为我秦家鸣不平的人。”

秦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叶红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在这份平静之下,是足以焚天煮海的滔天怒焰!

他当然明白!

这哪里是什么巧合!

这分明就是周青山最赤裸裸的警告!

……